“得手了。”鸣鸿唇角微勾。
桂宝恍惚间抬起脑袋，启眸微瞥一眼，白光已然到了跟前。连害怕都没有时间，她一直默默发颤的双腿忽然有了力量，弹簧般跃起，一把将护住自己的沐帆往另一侧推去。
“阿帆快走开！”
难以驱散的恐惧终究还是使她忍不住合上眼帘，渗出一点湿润。
大脑一片空白。
利箭刺破屋内浑浊的空气，呜呜地哀嚎，由远及近闪将到耳边。
很近，很近了，近到几乎贴着脸。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股劲风迎面吹拂来。
但……
意料之中被刺穿的痛感并未如约而至，这让她不免有些焦虑。
碧蓝的瞳眯成一条缝，偷偷往外瞄去。
“阿…………阿……”
她的唇颤了颤，却说不出话来，只见眼角控制不住的涓涓细流和颤动难止的睫毛。
“阿帆！”喊叫声撕心裂肺，她颤颤巍巍地挪了挪脚步，随即不顾一切地扑在那个拦在自己身前的少年肩上。
“阿帆！阿帆！你怎么样！阿帆！”
“哦？”鸣鸿稳稳地着地，瞧见屋内的景象，忍不住抱着手臂发出一声啧啧的轻叹。“哈，有意思。”
“咳咳咳。”
沐帆左手捂胸，一丝抹红自掌心向四周扩散，逐渐染红了他身上那件雪白的衬衫。而从桂宝的视角看去，少年的后背也同样氤氲着令人不安的血红，像一朵妖艳的血玫瑰，在白衫上蜿蜒生长。一个食指粗的圆孔出现在他的右胸前，几乎将他单薄的身板贯穿。
在他的右手上，那根羽箭已经快被受疼痛驱使而忍不住用力的沐帆捏成几段。
“让弓箭穿过身体，但是没想到劲道竟然强到连皮肉都拦不下，但仓促之间还能伸手把洞穿自己身体的羽箭抓住……少年，你的反射神经真的很不错。”
鸣鸿忍不住称赞。
“你给我闭嘴！”这是桂宝第一次用这样粗暴的口气说话。不，与其说是说话，不如说是嘶吼。“离阿帆远一点！”
“有趣。害他这样的……不是你吗？”鸣鸿冷笑着放下长弓，“明明要推开人家了，还故意把手伸在那里，生怕人家不往回拉你一把。”
“怎么样？你家阿帆如你所愿，把你从鬼门关替回来了。你可还满意？”他的手掌呼呼地拍着，却有一股寒意自掌心疯狂蔓延出来，逐渐萦绕少女全身。
她抱紧了胳膊，双膝着地，眼神不自觉地空洞起来。“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刚刚、是要救阿帆……”
“可结局是你被救了，不是吗？”
鸣鸿穷追不舍。
忽然，屋顶上跃下一人，打断了他的慷慨陈词。“鸣鸿，够了。”怡荭皱着眉，脚一着地就迫不及待地往桂宝那边走去。付赐跟着他跃下，在后面形影不离地跟着。
太子大人似乎很不高兴，语气里带着野兽捕食前的喑哑和低沉，喉咙发出咕噜的怪响。
“闪开。”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付赐立刻很默契地抽出剑来，横在鸣鸿面前。
“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鸣鸿嘴角的弧度自始至终就没有消失过，“怎么，见到青梅竹马如此落魄，心疼了吗？”
“你……”
“我都知道的，殿下。”
怡荭的脸色青了，随即又苍白了下去。“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这和你没有关系吧，护国将军。”
“把一个叛臣之女交给她的老相好，臣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只有在调侃或是讥讽的时候，鸣鸿才会乖乖地用“臣”来自称。“就算是您也不行，殿下。”
“可人我现在就要带走。”怡荭低垂着眼，一旁的付赐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剑随着手臂的微颤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清冽而悠长，明晃晃的在鸣鸿眼中乱窜。
窗外很吵，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转头往外看，自己的属下正被一群黑衣蒙面人侵扰着，马蹄声和兵器交接声不绝于耳。
“神隐卫？你还真舍得用。你老爹调用他们可都还小心翼翼，生怕损失呢。”他并不慌张，只是冲怡荭一挑眉。
“哼。”
怡荭却不和他废话，一招手，身后青色的剑芒登时化作一条风一般迅疾的闪电，鬼魅般绕过太子的身体，径奔鸣鸿而去。对手是和自己一样的骑兵头帅，鸣鸿不敢小觑，举起重量堪比盾牌的大弓当头砸去，想要阻断来人的前路。那剑光却一闪而逝，消散在他眼前。他急急回身时，弓尾刚好撞上迎面砍来的剑芒，暗色的火光四射。
“付赐，你……”他咬了咬牙。
对方却只是一舔嘴唇：“死。”再次挥剑而上，如蛆附骨，将鸣鸿死死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更别说去阻止怡荭。
他的眼睛泛了红，死死盯着逐渐走向“目标”的太子。怡荭的眼却很平静，完完全全锁定在伏在地上的桂宝身上。
少女还双手扶着半跪的少年，急促地低声呼唤：“阿帆，阿帆！听得见吗？先别睡啊，醒醒！现在不能睡！阿帆！”
“咳咳咳……”可沐帆只是一个劲的咳嗽，两眼只能说是两条缝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如果不是桂宝在一旁用尽全身力量搀扶，他随时都可能会倒下。
桂宝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她的面前多出一只白净的手。
“宝贝。”来人用和阿帆的声音一样温柔的嗓音轻轻道。
她下意识动了动腿，想要尝试挣扎着起身，却被那只手摁住。“唔！”同时一只手捂上她的嘴。
那人用一个憔悴到扭曲的苦笑望着她。
“我们回去吧，好吗？”
她拼命摇头。“唔唔唔……唔唔唔唔！”
“真是不坦率呢。”
怡荭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彻底磨灭了最后一丝光芒，看上去空空荡荡的，似乎可以一直透过那瞳子看到心里去。
宛若行尸走肉。
桂宝害怕地双手攥住他的手腕，想要把他的手扯开。
忽然，她的动作停止了。怡荭仍旧没有温度地笑着，右手却松开了她的肩，转而作手刀状。淡淡的魔力波动在他的手指显现。
他笑得越发恐怖。
“好吗，跟我回去？再过和小时候一样的生活吧。只有我……和你。”
他的眼睛死死盯住桂宝惊惧的眸子，将沾满了锋锐魔力的手刀轻轻横在近乎跪地不起的沐帆脖颈上。
“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