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帆在沉默了一会后终于反应过来，瞪大了眼问道：“你说……什么？”
徐寂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你没听清吗？我说，你们的神界温泉之旅，我也想参加。”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问题是——你相信我说的话？”
“是什么给了你我不会信的错觉？”
沐帆使劲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想验证自己是否听错。被揉得发酸的眼睛表示很委屈，被忽视的耳朵发来抗议。
“正、正常人都不会信的吧！”
徐寂懒懒地啜了口水，咕噜咕噜两下，咽了下去：“哦，是吗，那我就不当正常人好了。总之，你们的旅行我也要参加，不接受反驳！”
沐帆有点……非常犹豫：“要去……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必须全程听从指挥，不准给我惹事，听到没有？”
“是是，会长说得对，我肯定服从安排。”心里念叨着「才怪！」的徐寂从善如流地应付道，漫不经心的口气丝毫没能让沐帆感到安心。
“不听话就把你扔在神界！”
抛下这句狠话，沐帆忧心忡忡地挂断了电话。
徐寂脸上露出胜者的微笑，刚要伸个懒腰，手机却再次响了。
“……话说，如果你要跟去，那你也得请假不是吗？”如获尚方宝剑的沐会长兴高采烈地质问道——他再清楚不过，徐寂这个“不请假记录保持者”对学业的重视。
这是流川大众所周知的“秘密”，天王老子下凡也没有能耐让徐委员长一节课。
徐寂沉默了一会：“为什么不看看你的短信？”
会长愣了一下，打开扬声器，迅速点开了荧幕下方的「信息」。
一条不长的最新短信映入眼帘：「紧急通知：因天降暴雪，预计持续一周时间。为保证广大学生的人身安全，所有学生放假一周，下周三早上七点准时报道。-流川大附属中学」
“什么————”
徐寂吹了声短短的口哨，笑眯眯地挂了电话，同时也把沐帆那如雷般的惨叫搁在了屏幕那头。他低下头，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快步朝客厅走去。
···
在跟着徐寂进入屋内之后，因为徐寂很急地跑去里间打电话了，被抛下的秸黎黎一时间面对着宽大的客厅和较之外头温暖了许多的空气，有点无所适从地咬了咬唇。
身侧的一道小门传来声响，黎黎应声扭头，身着白裙的虞白刚刚随手带上了门，目光复杂地看着不知所措的她。
空气仿佛也被漏进来的暴风雪冻结了。
秸黎黎耐不住气氛的折磨，认为必须说点什么了，眼神微定，启唇道：“我……”
“哼”
不等她把话说完，虞白不屑地摆过头去，自顾自地绕过她，走进了通往阳台的储物间。秸黎黎双眸微凝，一切想说的话都变成了在喉的鲠，卡的难受。
或许沐帆说的没错，是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为什么会认为，只要她等，小白就一定会记起一切？
她现在的生活很安定，徐寂也把她照顾得很好。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自导自演，都只有她一个人被自己感动。
一缕残风从门缝飘进来，在背后请撩起女孩凌乱的金发。秸黎黎沉着脸，小拳头用力地攥紧，最后却无助地再度散开。
晚饭是徐寂匆匆准备的，但就算如此，也不算糟糕。独自生活久了，就算是男生也能成为良庖贤厨，而秸黎黎面前热气腾腾的青椒炒牛肉和令人食欲大开的紫菜蛋汤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徐寂鼓励的目光中，她怯怯地伸出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肉汁的香味顿时在口腔里扩散开来，她颓败的眼眸瞬间变得亮晶晶的，惊讶地看向微笑的徐寂。
离开沐帆家的这几天，她几乎滴水未进，哪怕是恶魔之躯也早就到极限了。这下少女的馋虫被勾出来了，小肚皮大声抗议着，她赶紧羞红着脸放下了筷子。
“那个……不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
“听沐帆说，你应该是个很大方的女孩子才对。”徐寂托着脸，毫不介意地眨了眨眼，“没关系的，谁都会饿啊。赶紧趁热吃吧，凉了味道就散了。”
饭桌另一侧的虞白安静地扒拉着碗底的饭，一言不发。
秸黎黎缩了缩脑袋，点了点头。确实，这不是她的风格——连续几天几夜的饥寒交迫，以及对治好虞白毫无头绪的压力，把她变成了现在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她又夹了一小块青椒，银牙动作极轻地上下咬合，缄默地咀嚼着，神色很快恢复了黯然。徐寂皱了一下眉，不动声色，便也无声地端起自己的碗。
一顿晚餐在死气沉沉中结束了。
简单用过晚饭后，虞白径直回了房间，徐寂收拾好用过的碗碟，在厨房开着水，哗哗地用抹布用力搓着顽固的油渍。
忽然，他似乎心有所感，稍稍偏了偏头。换了一身淡粉色睡衣的秸黎黎无精打采地靠在门边，目光呆愣地盯着他泡在水里的双手。
徐寂笑了一下，一边埋头将一只碗放在案上，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不去找白说说话吗，挺久没见了吧。”
秸黎黎不由得苦笑，摇了摇头：“你以为她会理我吗？……那个，我算是借住在你家里，让我也干点活吧。”
她很明显是冲着那堆脏兮兮的碗碟去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很自觉地挽起袖子。徐寂不可置否地耸耸肩，很配合地往旁边站了站，分了几个碗给她。
“还有一块抹布挂在墙边……对，就是那块。”
秸黎黎微微卷好袖口，确保它不会掉下来，然后按照徐寂的指示拿起了那块褐色的方形抹布。然而，她虽然从小就被迫苦练暗杀技巧和生存技巧，对于洗碗却毫无先例，于是攥着手里的布，茫然地杵在那里。
徐寂没有介意，温和地笑了笑——他在非中二的状态下向来是彬彬有礼的：“还是我来吧。”
秸黎黎困窘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我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
“不要紧，反正也没有多少，别太在意。”
“……嗯。”
寥寥几句说罢，空气再度陷入了沉寂，只剩下碗碟相碰的响声，无时不刻敲打着秸黎黎心如乱麻的内心。她就那样站在那里，杵在徐寂的身边，走也不是、说也不是，眼神不安地到处乱飘。
这是她第一次到除了沐帆的其他人类家里，更何况这个家中还有一个让她心神不宁的虞白，难免使少女坐立难安。
“给我说说吧。”徐寂打破了沉寂，“你和白以前的事，怎么样？”
“诶？”秸黎黎楞了一下，没有想到徐寂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看到少女为难的神色，徐寂忙摆手道：“不想说的话也不用勉强，我只是在，嗯，找找话题而已。”
桂宝眼帘微垂：“不……我说。”
徐寂及时住了嘴，理解地笑了一下，低头很自然地继续手里的活，这让有点紧张的秸黎黎被揉成一团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她实在太累了，在肩头的压力之下。但徐寂的温和却给了她一种别样的安定感，让她得以在这小小的洗碗池前稍作喘息，以便之后更好地与烦恼纠缠。
偶尔对不相干的人吐露吐露心声，也没什么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