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在门边悄悄探头的桂宝被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神一瞪，浑身不由得一颤，弱弱地把脑袋又缩回去一半，只露出一对水灵灵的眸子。
那壮汉也不介意，只是咧嘴嘿嘿一笑：“金屋藏娇，太子倒是好兴致。还嫌王宫人多眼杂，竟把人家姑娘也一并运到外边来了？这是趁着神王大人不在，生米先煮成熟饭不成？”
“你这家伙……还真敢说。”
怡荭脸一沉，沐帆的眼也冷了。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难以遏制的愤怒，看那人好似看着具尸体，盯得壮汉有些不自在了。
“怎么，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不成？”
怡荭真的是气极了，拳头握得嘎吱响：“我倒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孤的私生活，轮得到你们来过问了？”
“您找女人我们当然不介意，”壮汉和身后的几人对视了几眼，脸上都是挂上默契的奸笑，“只是您找的女人，这身份可有些不大对头了！”
“身份？”沐帆这就不大懂了，据他所知，宝贝原本不过是个流浪儿罢了，能有什么大身份，值得这些家伙如此大动干戈？
他挠了挠头，最后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怡荭，却望见太子爷的脸色，黑洞洞的，满是深不见底的慌张。
他这才觉得不对劲了，使劲捶了捶怡荭的肩膀，把他从呆滞中晃醒：“喂喂，你怎么也不辩解两句？那是什么表情啊！”
“知道了……？”
“欸？”沐帆一愣，“什么？”
“你们……都知道了？”怡荭不看沐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壮汉得意的脸，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变得歇斯底里，“说！你们都知道了什么？给孤说清楚！”
“我们知道的，就是您现在所想的东西啊，殿下。”又一个鼻梁高棕色短发的围观者凑了上来，冷笑着挥了挥手里攥了有些时候的纸条。
怡荭双目一凝：“那是……”
“不错，这是在您的房间找到的。”
“不可能，守卫说你们没闯到我房间……”
“哎哟，可不是我们干的哦。”高鼻梁舔舐着唇，下颚轻轻颤着，“这玩意儿可是前几天就到了咱手里了呢。”
壮汉也乐了：“太子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谁进了自家房间都忘了吗？哈哈哈哈！”
“你们……”
怡荭眼都红了，透着血丝，张牙舞爪地要发作，却被沐帆一手牢牢扼住了肩上的脆骨，一时间收不得力，只能傻傻地杵在那。他像疯了一样对面若冷霜的沐帆嘶吼着：“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
但沐帆不管那些，只顾盯着怡荭盛满癫狂的脸：“宝贝到底是什么身份？那张纸是什么东西？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放……开…………”
“回答我！”
他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怡荭听来，简直就是九天降下的清欲佛钟，耳膜几乎要被震碎了，神志却不明不白地复了原。
血红的视野恢复清明，他眼里的沐帆却好像成为了另一个他，冷静的背后藏着一匹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血盘大口径直对准了他的脑袋，仿佛只要他说出半个不字，就会把自己连人和衣吞下。
他一下子醒了。“沐帆，我……”
“回答我的问题！”
沐帆见自己攥着的少年和自己对视不到三秒，却又心虚地垂下头去，心里已经明白几分了。眼见围观的人数愈发地多了，闹市般人声鼎沸的，他心里不好的预感也渐渐原形毕露，成了一团越来越大、越来越浓的阴云，牢牢罩住了心头。
“嘿嘿，他回答不了，我帮他答！”高鼻梁不怀好意的上前了一步，“我告诉你啊小哥，这家伙藏起来的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个普通的小角色！她可是以前天、神交战时期的……”
“唔……阿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沐帆正凝神听着，眼见怡荭脸色一点一点黯下去，心里升起的不详预感愈发强烈。冷不防身后传来少女娇柔而迟疑的询问，暗叫不好，背后冷汗湿了一大片衣衫：“宝贝，你怎么来了？还不快回去！”
“干嘛那么凶嘛……”桂宝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捏住沐帆的衣角，委屈地回应他，身体却不行动。“……到底怎么了？”
少年越着急，她停顿的脚步就越坚定，亮晶晶的眼里暗藏的一丝不安也被少年逐步放大，慌乱潮水般将他淹没。
“听话，快回去。这里很乱，很危险，你先回去和纤雪他们待在一起，我一会就……”他手忙脚乱地劝慰着近乎要贴到自己身上来的少女，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了。
然而高鼻梁却没工夫去等他俩协商了，不耐烦地跺了跺脚，褶皱的额头上青筋毕露，自顾自地把话说下去了。“当初天、神两界发生大战，神界本来占了上风，眼看就要大败天界、得胜而归了，军队里却出了个叛徒，导致这场战争竟延续了整整三五年方才落了帷幕！”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瞧着桂宝的。“准确地说，是一对叛徒！”
壮汉哼哼接道：“不错，是对夫妇！而且还是当时军队的主要战力之一，神界仅存不多的强大种族……”
沐帆略一分神，忽然恍然了，心里砸了块巨石般难受，赶紧闪电一般转回了身，双手举起就要去遮桂宝的耳朵。好巧不巧，少女神色呆滞地晃了晃脑袋，竟刚好避过了沐帆的两手，将接下来的几个字深深刻进了脑海中。
“……那就是白恶魔夫妇，落灰和飘雪！”
少女眼里的光芒骤然开始散了，身体一软，小腿打着颤，整个人直接往地上摔去。沐帆眼疾手快地抱住，触及白嫩的肌肤，指腹一阵透心的冰凉。
“宝贝！”他焦急地唤她，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少女的模样好像被拔了芯片的机器人，亦或是脑死亡的重症患者，小嘴微张，唇侧依稀徜徉着几滴透明的液体，两眼的焦距都尽数消失了，目视前方，瞳仁里早早地失了生机。
而他除了懊悔和自责之外，能做的就只剩下像现在这样搂着她了。
“哈哈哈，这位小姐的反应很配合嘛，看来我们没找错人。”高鼻梁的眼神阴冷下来，他的目标早已从先前气势汹汹的太子爷，转移到了今天的主题——也就是现在瘫软在沐帆怀中的、所谓的叛徒之女身上了。
听得带头的人下了结论，身后的百姓们顿时沸腾起来。瞧那欢呼雀跃的模样，大有一副人已经抓到手、国家已经安全了的架势，听得沐帆心烦意乱。
“怎么样，小哥？看你的样子，是要乖乖把这贱丫头交给我们……也不像啊。”
“注意你的口气！”
沐帆是真的怒火中烧了，怡荭的软弱、民众的愚昧，以及这几个所谓“带头抗议”的领头人的无耻，无一不是在对他内心深处的那条名叫“底线”的禁地发出挑衅。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愤怒过。
“我不管你们是如何召集了这么一大批人，也不想去揣摩你们话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先不论到底可信度几分……”他将臂弯里蜷缩成一团，不住发抖的娇躯摁进自己的怀中，缓缓直起身，望向高鼻梁的眼好似鹰隼的异瞳，冷声喝道，“就算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又如何？与我何干？”
人群寂静了，似是畏于沐帆刀削一般的口气，又似是被他万夫莫开的煞气所震慑。哪怕是那壮汉亦或是高鼻梁，一时间都瞠目结舌，忘了出言反驳。
沐帆缓缓扫视了周围，那股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让他以一介“卑微的人类”的身份，傲然挺立到了现在。
“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