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喻家的喻双笙被照顾得很好,只是除了喻峰纯,其他人对她客气却生分。可这都不碍着她躺在躺椅上看天看树看星光,偶尔她会呵呵呵笑出声,嘴里叨念着:傻瓜,你别闹。傻瓜,羞不羞。有时她会莫名的流泪,低声说着:嗯,你回来了。累不累。
喻双笙心里住着哪个人,也许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听嫂嫂说,大哥去了很远的地方打仗,三个月中捷报频发,可这这半月却了无音讯。京城与战区相隔太远,也隔离了血腥暴力和生离死别。
又两个月,又两个月。
喻家哭声阵阵,街上没了小贩,家家闭门。
听说,那个久战不败的战神亲率大军入南蛮,可这三个月,大梁的妇孺却受到一封又一封男人战死的家书。
最后大梁国以惨痛代价剿灭了叛军,前太子死在南蛮,尸骨不许归根。
这些都是从喻家嚼舌根的侍女口中听到,喻双笙会侧耳听着,可没一会儿又回到她的院落,将纷杂的世界隔离在外。
终于,在一个飘着梨花的日子里,大梁军队入了京。西厢的小院被推开,喻双笙看到扶着拐杖,失去一条腿的喻纯峰。
喻双笙眯着眼,看着大哥一脸哀伤,不知为何,她动弹不得。
“小妹…”
双笙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又缓缓迎上,她低头看着他空荡荡的右腿,还是不免伤怀:“哥哥,吃苦了。”
可他却摸着她的发旋哭了:“双笙啊,这几月收家书,知你还好,他。。不,我们都觉得心安。这里……这里……”扔去拐杖,纯峰的眼白一片红,慌乱里,他掏出怀中一封染着血印的书信,放在双笙的手心,拍了一拍,哑声说道:“看看吧……”
心脏像是被人扯了一把,双笙悬着五脏六腑,瞪着手心中工整的隶书三字:与妻书
“哥哥,这是什么……是谁的信?”
她不是记不得,而是错乱了记忆,这些日子,那脑海里斑驳交错的绿眸人,白发人,最后融成一片花海。所以,干脆看着头顶的绿叶,叶间的余光,地上的月影,她的心脏才能安然跳动。
“他说,不看便烧了,更好。可我想这是他的心意……他一直想让你接受的心意……”
一行小字落在角落——落笔吾妻双笙亲启。
“昨日梦见你儿时,爱穿紫裙,爱读诗经,你说要嫁我为妻,我许。
想这十年无依,终得喻家善待,得一兄长纯峰,犹记得与之学武,你托腮坐于梨花树下,托腮凝望,吾便想留住这目光,任你追随,这一想,原来你是我青梅,而我算不算你竹马?
十九,老父应下你我婚约,我挽下发结,求苍天让我一战成名,让你不受王亲贵族贬低。
你嫁我四年,未得我善待,爱不能言,最终失去你。
你离去一年,我日夜忏悔,求菩萨让你来生不与我相见。
可我是贪心人,得知吾妻还在,我便觉这是偷了菩萨的诺言。
想那日,你说是他人妻,我当真动了杀念,可杀了那人,你会伤心。
现细想,红尘之余我是孽,红尘之余你是难。
我最终将你带回身边,你却但你却生死一线。
曾想,罢了,放你与那人比翼齐飞,我统一天下,让你安然高飞。
可能救你的只有那人的心脏,他是药人,曾有两只古物,他本想用心脏养之,可却在古物咬了他心口后,古物死了去。他确实救了你,也当属囚了你。
不说了,不说了。
瞧,为夫小气,不愿躲让你想起那人一刻,可我不得法,将你最终推向那人。
今日,战鼓累累,听说你一切安好,前日还吃了桂花糕。
好,甚好。
确实不在我身侧,最好。
那便到这里吧,我要继续南行,直到再也不想你。
我会给你一个盛世太平,再也无人危及你性命。
就当为夫叨唠。
天冷了,要加衣,桃花酿虽香甜,但少食。
就到这里吧。勿回。
余生安好。
落款,却是一个血色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