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推开石门,阳光爬进腥冷阴暗的石牢最后在一只枯瘦的手上停住,就如同生命不再眷顾手指的主人。
梁如尘一路狂奔疯狂跳动的心脏骤停,本想大喊她的名讳,如今却卡在喉咙里如炭块滚烫。战场杀戮果决的他此刻竟抖着膝盖不断吞咽唾液。
不可能的,他只是把这个女人关了起来,三餐不缺更未严刑拷打,他的人传来的口信也是说这个女人吃喝如常,没有寻死觅活而是诵经祈福……
她超脱的表现,让他松口气可也让他郁郁,仿佛他如何伤她,这个女人总能恢复淡然理智的模样,他带着灵犀是有自己的盘算,也不乏有对喻双笙的试探,直到这次他狠下心要和她做个了断,他终于见到喻双笙哀伤荒芜的表情。他心疼了,可又有那么点得意,因为喻双笙的心没有她表面上硬气。
没关系,只要她心里有他一丝影儿,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他自有办法让她呆在身边。
凭着这意念,多少次他九死一生,多少次与暗处的敌人博弈,他打败喻家活着回到京城,可他也知这只是那人给自己的开胃菜。
梁如尘不知怎么来到梁双笙的身边,腿一软,这个沙场无情的男人跪在喻双笙的面前……
傲骨如梅,淡然如菊的女人邋遢如乞,白色衣襟满是黑色血污,她半张着嘴微微吞吐着污浊的气,像是感觉到来人,她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双……笙……”
男人发出颤抖的音节,声音如蚊。
“你。。回来了……“喻双笙目光置于结着蛛网的房顶,毫无神采。
让梁如尘塌下肩膀,恐惧如同倾巢而出的蚂蚁让他浑身刺疼。曾经的喻双笙说这句话时会轻轻一福,淡而缓的望向自己,那尾音总是上挑。如今这一声毫无起伏,那双目呈灰,没有光彩能够映出自己的样子。
原来他那么在意她的一颦一笑,所以她这次有多不同,只稍一句他便分辨出来。
曾经,她是期待他回来的,因此最后一声是清扬,也是期待。也许,她比自己想像的更在意自己?忽然顿悟的想法让梁如尘喘不过气,可他对她是不是太狠了?
梁如尘刚伸出手,喻双笙的嘴角再次溢出血水,他的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喻双笙,事情不是你看到的,我日后同你解释……我没有——“
“七殿下!犯妇由我们带走!”一声疾呼从身后传来。
梁如尘嘎然,他狠狠的闭上眼,他的面目肌肉抖动着站起身,悄然一句:”双笙,不要伤心,再等等我。“
耳边又轻又颤的声传入喻双笙的耳里,音波激荡起喻双笙死寂的心湖,一个声音在说,梁如尘并非对自己决绝,也许他……
哗啦!一道银光落下。
噗呲!利刃插入胸膛。
“住手?哼!她伤我灵儿,又是喻家余孽,我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杀了这个女人!”
血似泉水一般咕噜噜的从她胸口涌出,青色的剑身映出喻双笙不人不鬼的脸。
您瞧,人啊,就爱作践自己。问情为何物,只是妄想!
她她沉默的付出最忠贞的爱情、丧失了成为人母的机会、赔掉了包括自己在内四十六条性命,最后他稍一演戏,她便又升希冀。
可是,梁如尘,你未曾交心,我为何要等你?
喻双笙扯开嘴想笑,可咕噜咕噜的血水呛着她的,细声断续:“梨花沉、香木,雪见凤、头钗。”
下一秒,她对上梁如尘惊愕的脸。
他听懂了这句话。
那年十八,他不是心高气傲的七皇子,只是一个又聋又瞎的废人,却得到一个姑娘倾心的照顾,他真心与那姑娘说起那根梨花簪的由来与他身世的悲哀,道出对大梁的宏愿,袒露孤傲下的柔软。
又聋又瞎却不放弃希望的梁如尘,双笙爱之。
如今,被权势蒙蔽双目的男人,双笙恨之。
“你本……不该活,把你救出苗寨的人,是我哥,你不该给他一个折辱的死法……”
“喻双笙!”梁如尘赤红双目死死的盯着,声音听不出是怒是怕:“我没有!“
喻双笙蔑一眼一侧的灵犀,笑得灿烂之极:“那便愿你日后头不痛,心不疼。愿你苗女在怀……长寿安康!”
语气越淡,笑越灿烂,恨越浓烈,所谓祝福其是最恶毒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