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
暗一想了想,然后突然鼓起腮帮子忍着笑,不让宁悠闲看到,暗地里却给沈长安竖了一个大拇指:沈姑娘,总结的很到位。
沈长安笑吟吟地望着宁悠闲,这样揶揄的目光让男人即使看不见,也有些涩然,别过头,抿着嘴唇,低声说:“算了。”
是你在说笑,那就算了。
咿,宁悠闲面皮这么薄的么?和许幻对峙的时候,明明那么善于言辞啊,现在怎么老是躲着她一样?
沈长安有些好奇,上前了几步,伸出手指戳戳宁悠闲白嫩光滑的面颊,却突然发现这个男人是有酒窝的。
浅浅淡淡的,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见的。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肉肉的,很软,很可爱。
宁悠闲有些恼怒,半垂着眉睫,声音含了冰一样:“……你在做什么?”
沈长安轻笑一声,有些舍不得地收回手,慢慢悠悠地说:“见你有趣,逗弄了下罢了。”
前世有一种行为叫逗狗,拿着磨牙棒去逗弄没有满月的小狗,它那样眯着眼睛乱转的可怜小模样是很可爱的。
浑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亲昵过头的沈长安有些意犹未尽,转了转目光,猛然看见了门口处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水猛然打湿的沈沫的野狗化形,又转头看了眼莹白的耳朵都通红了的沈沫。她突然觉得,对比起来,还是这个男人更有趣,更可爱。
沈沫:“……”这个目光为什么让我感觉这么不舒服,沈长安,你过来,解释一下。
宁悠闲:“……”耳朵通红,抿嘴不说话。
“梦步婷他们说已经回国了,准备时刻带兵前来,让我们里应外合。”沈长安玩闹够了,收回手,拢在宽大的黑色袍子里,淡声说道,“我知道你对于许幻可能有什么顾忌,所以你大可不必管。所有的后果,我自行负责,不会牵扯到你。”
她想要去抱着自己的小兽们去擦干毛,刚转身,巨大的黑袍就被扯住了一角。那只手温润细腻,洁白柔软,指腹带着淡淡的粉色。
宁悠闲默不作声地扯住了她的黑袍子,然后淡淡地说道:“你去哪里?”虽然是这样平稳的声调,却带着不太平静的气息。
让人无端端的想起冬日里刚出生的小奶狗,轻声学着汪汪的吠叫,本该很有气势,却因为虚弱的没有体力而显得那样柔和。
沈长安噗嗤笑了一声,觉得今日的宁悠闲真是可爱,与往常一点儿都不同,像是没断奶一样缠着她。
“去把我三只不听话的小兽清洗一下再来和你进行特训。”配合他的语调,沈长安也收回自己冷漠的声音,放柔了,慢慢地,甚至不知道怎么地,轻声说,“很快,一会儿就回来。”
她蹲下,然后一手费力地抱起一只胖狗和一只肥猫,灵鼠敏捷灵巧地跳上沈长安的肩膀,压的她肩膀一沉,皱了皱眉头:“都是吃什么长的这么重。”
沈沫一听就不乐意了,不管怎么说,女性都是以瘦为美的,撅了撅肥胖的屁股,“哼”了一声。
女人带着自己的小兽们离去,神色冷漠却带着矛盾的温柔。那样原本美艳凌厉的面容柔和下来,有着惊世的风采。
暗一望着沈长安的背影,突然感慨了一句:“沈姑娘以后一定是个好妻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宁悠闲握着自己的扇子,张开,复又利落地合上,细细地抚着纤长的扇骨,声调淡淡地“嗯”了一声。
暗一:“……”我在夸人家沈姑娘,主子你高兴什么啊?别以为你压着嘴角,我就看不见你眼角弯弯!
暗一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眸子转了转,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沈姑娘似乎很喜欢纯良温和的动物啊,真是心善。”
下一秒,方才还笑的具有侵略性的男人微微抿唇,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眼角低垂,眼神温和无神。像极了洁白柔软的小兔子。
暗一:“……”受教了,原来还可以这样。
“主子您娘的事情确定不告诉沈小姐吗?”暗一定了定神,缓声说道,“如果她真的率领军队攻打的话,主子就要提前行动了,不然……”
沈长安的目光,一向都只注意到了“宁悠闲”这个人,而不是那个闻名四国的瞎子“许蔚然”。
可是,宁悠闲是他,许蔚然也是他。
男人微微闭上眼睛,鼻音发出一声淡淡的:“嗯。”那样漫不经心,似乎没有什么在乎的事情一样。
可是暗一看见了,男人微微皱起的眉角,透露着隐隐的不悦。
。
沈长安暂时待着的房间内。
一个巨大的木桶放在屋子里面,盛满了清水,散发着热气,腾腾的云雾升起,氤氲了眉眼。
“你们哪一个先下水?”她尽量用一副好商量的语气来与它们交谈,但是效果显然一点都不好,眼前的三只宠……不,战兽纷纷在她温和的目光下后退了好几步。
就连沈沫也不例外,害怕地瑟瑟发抖,睁大眼睛瞪着沈长安。
沈长安凝噎了一下:“沈沫,你是人。”
显然另外的灵鼠和灵猫已经被洗澡的恐惧支配的,完全不在意,甚至注意力都没有集中到沈长安所说的这个消息上:它们一直两个争风吃醋的不是一只来历不明的野狗,而是一个人。
被点名道姓的沈沫望着桶子里面的清水,犹犹豫豫地伸出后蹄子尝试了一下,“哗啦”一声带出激荡的水花后,慌忙又迅速地撤了回来。
三只小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加强了宁死不洗澡的信心,然后快速地聚在了一团,背靠着背,小爪子揽在一起,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它们用眼神交流。
沈沫:“那水绝对有毒,不能去,我试过了!”
灵鼠:“那水绝对有毒,楼上试过了。”
灵猫:“那水绝对有毒,想毒死猫爷爷我,楼上的楼上试过了!”
就在它们准备报团取暖的时候,沈长安扯唇,突然冷笑了一声:“给了好脸色,还以为我当真好欺负的不成?”
三只小兽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秒,整个组合就被拎起脖颈,朝着水里“哗啦”一扔!
灵鼠和灵猫首先摔了进去,再也无法抵抗,只剩下沈沫一个机灵的用右边的爪子扒拉住了木桶的一角,打算死也不让沈长安得逞。
灵猫:“好样的你猫爷爷我的战友!”
灵鼠:“为大佬鼓掌!”
下一秒,沈沫整只狗摔进了木桶。
灵猫:“废物。”
灵鼠:“夸早了。”
沈长安懒得和它们三个扯皮,拿着一个木勺子就舀起一点儿水往它们身上浇去,颇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小兽了。”
话说出口,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以她的脑容量,还想不出这句话的来处,只好半垂着眼,一点一点地替它们清洗身体。
偶尔有一两只投机取巧,想要从木桶里面爬出来,刚露出头,就被沈长安拿着木勺子一个一个敲了回去。
跟打地鼠一样。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沈沫,说:“这是你们新的伙伴,叫沈沫。灵力三段。”
说到灵力三段,灵猫和灵鼠是不大在乎的。毕竟这实力不算太强,甚至来说还很弱,一点儿都不够看。
“能力是放毒,以及腐蚀。”
沈长安继续补充说。
这句话简直让其余两只小兽都爆炸了!
毒系灵力三段强者,表面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实际上暗地里放一个毒,悄无声息的,不毒死人也能让人脱一层皮。
在灵猫和灵鼠惶恐的眼神下,沈沫化作的纯种杂交黑狗乖巧地朝着它们露出了一个看似憨厚,实际阴险的笑容。
沈长安依旧不紧不慢地替它们洗澡,看着灵猫和灵鼠憋着所有情绪努力变的友好的模样,忽然觉得心情都明朗了。
让你们之前作天作地闹脾气。
沈长安低低哼了一首歌,无比畅快。
。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沈长安才迟迟到来,身上的黑袍子有点儿沾到水,袖口处湿漉漉的。但是因为一会儿会打架的关系,她就没有太在意,也没有换衣服就匆匆赶了过来。
比起那三个闹天闹地的小兽,还是和宁悠闲待在一起更舒服一些。
她抖了抖发梢,有水花落在宁悠闲的手上,一片冰凉,触感不是很好。
“去换衣服。”宁悠闲认真地说道。
“还成,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怕。”沈长安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撸起袖子,随口说,“来,咱们从什么开始?”
莫名的,这个屋子里面似乎有低气压在盘旋,阴沉的很,让人后背一凉。
仔细地看,宁悠闲目光凉凉地说:“是我要教你,就该听我的。”他说话不紧不慢,可是细细品味,总有那么一股霸道的感觉,又像是小孩子闹脾气,在说:必须听我的。
“为什么?”
沈长安蹙眉,觉得他浪费时间。
“会着凉。”男人颔首,示意暗一把衣服递上来。
暗一恭敬地递上那紫色流苏裙,贴心地把头部的额饰都放在了衣服的上面。
沈长安看着那略有些单薄的衣服,又扫视了一眼身上厚重的黑袍子,有些莫名其妙:“这件明明更冷。”
暗一闻言笑了一声,说:“沈姑娘穿着就知道了。”见到沈长安还是有些不习惯,收敛了笑容,“主子不习惯和人多费口舌,更不可能害你。”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沈长安拿过衣裙,另外找了一个空房间换上。
奇怪的是,这裙子外表看起来繁杂精致,其实穿起来很简单,直接一套,然后把裙子的腰带扣紧就成了。想了想,便把那额饰也佩戴在了头上,硕大而闪耀的紫色珠宝散发着幽幽的光辉。
很贴身,无论是胸,还是臀,都很贴身。
她缓缓地朝着屋外面走去,然后跨过门槛。那一瞬间,险些让暗一以为是旁人家的妙龄小姐来到了这里,温雅吐谈,笑不露齿,自有一番风韵。
可眼前这个女人是不一样的。她的美同别的女人不一样的很,眉眼虽然美艳,但是却总带着防备和凌厉,让人丝毫都不怀疑下一秒她会抽出腰间的匕首来刺破你的喉咙。
长裙裹身,勾勒出纤细流畅的身材。瘦而并不弱小,潜藏着巨大的潜力。
宁悠闲低声询问:“好看么?”
暗一实诚地说:“可当比拟天下第一美人!”
他没有任何谄媚的意思,只是发自内心地回答,见过沈长安这幅模样的人,估计会一生难忘。
听到这个答复,宁悠闲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然后偏着头,故作疑惑地问:“冷吗?影响特训吗?”
这两个问题都是沈长安之前用来拒绝传这套裙子的两个理由。沈长安噎了一下,似乎回答不上来:“不冷……很暖和,很轻,很舒服。”
她不知道,这是宁悠闲见到她回来后就特意让人去准备的,只是之前吃着沈沫的醋,一直不愿意理睬她而已,故而也没有送出去。
丝绸是采用的多年天山上的雪莲,额饰用的是森林深处的千年紫晶,无一不精贵奢华。随便裁下一片小料子,都能让寻常人家吃上一辈子。
暗一回报说沈长安从小饱受欺负,有时候还要捡别人剩下的裙子穿,她特别喜欢裙子,就特意为她准备了冬日里也暖和轻便的漂亮裙子。
沈长安现在一定很好看,她一向是很好看的。
宁悠闲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很遗憾自己目前还看不见,面上带着淡淡笑意说:“很好看。”
沈长安突然有些脸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穿了裙子还是怎么的,心思敏感了起来。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谢谢,这件衣服很有用。”
暗一:“……”我真的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就是一个错误,真心的。
“因为你是一个体能修炼者,这条路注定很难走,所以这段时间,你需要锻炼的是体能。”
宁悠闲抚着自己的紫色玉雕扇,有点儿累,浅粉色的薄唇喝了几口酒水,缓声说道,“在开始之前,我且问你,体修之道是什么?”
体修之道?这世上有这么一个道吗?
沈长安被这个问题惊住了,看着宁悠闲那颇有些淡然的神色,似乎他抛出的不是一个惊世骇俗的问题来。寻思了半晌,反问说:“有这么一个道吗?”
这个大陆上以灵师为主,修炼灵力,五段后就会有了自己的防御灵力铠甲,自身受到保护。如若有天赋有悟性一些,还会总有自己的灵力属性特技。
在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道路下,很少有人走的别的道路,比如体修,比如驯兽师等。贵在学精不学多,这是在哪里都相通的道理。
甚至来说,有时候其他的能力,会受到灵师们的鄙夷。然而这个实力强大的灵力师,却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体修的道。
那么,她一直以来坚持的体修的道是什么呢?
沈长安开始很慢很慢地思考,从前世开始,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她仰仗很多的,就是自己体修的道。
“我发现,很多人,尤其是灵力五段以下的灵师都体力不行。”沈长安伸出手,神色认真地晃荡着自己的十根手指,说道,“就像是这十根手指一样,他们只看到了最长的,效益最好的那一个——也就是灵力,而忽略了最适合,虽然辛苦也最容易做的那个行当。”
宁悠闲润色了下自己的话,尽量委婉地说:“原来如此。”
“什么?”沈长安脑子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他知道了什么?
“傻瓜之道。”宁悠闲眼里含着深深浅浅的笑意,觉得很是有趣,“别人不想做的,你偏偏要做。别人认为辛苦麻烦的,你偏偏喜欢,甚至还想要做到最好。”
沈长安:“……”我一点儿都不为此感到有任何的欣喜。
“但是,这世上又有几个天才呢?”合拢了扇子,在这寂静之中,宁悠闲慢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傻瓜的判定标准又在哪里呢?旁人觉得你是傻瓜,你就是吗?”
沈长安眼睛亮了一下,对这个设想莫名有了自己的想法,舔了舔唇角:“这条路,也许就是对的!灵力五段以后,每个人的灵力防御甲不同,甚至有些人获得的灵力技能也不同,这时候多一项技能,没准就多一分生存下来的机会!”
宁悠闲赞同地点点头,声音依旧缓慢,注视着她的目光犹如看着一个傻子:“对,像你这样的人也有,灵力五段以后就拼命学各种能力,你想知道他的下场吗?”
用下场形容的,似乎结局都不太好……感觉有些微妙。
沈长安迟疑了一秒:“成为了一个强者?”
“不,他忘记怎么使用灵力了。在战斗的时候,没有及时给自己用灵力保护被杀死了。”
宁悠闲晃晃悠悠地笑了一声,“可真是一个蠢货。”
沈长安:“……”那你还用肯定而赞赏的目光!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道”啊!
话说这个故事,怎么这么像是邯郸学步……异曲同工之妙吗?
“能学,但是不可以学多,而是学精,学的透彻。”逗弄了沈长安许久,男人终于眉目严肃了一些,缓声说道,“而在这条路上,‘道’这一字至关重要。如若踏错一步,就会神志不清,走错一生再也回不了头。”
沈长安想起了沈沫。
如果沈沫在最后没有感觉到“陪伴”的温暖,她会最终成为什么样呢?入魔以后,教唆人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娘,杀了全府上下几百人,但是依旧笑的愉悦。
没有了任何人性的底线,让沈长安无端端打了个寒战。
灵猫、灵鼠、老头儿、叶沐紫、原主沈长安的脸在她脑海内不断闪过,连接成片,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带着暖意,那样温和。
她听见他们在说话,嘴唇嗡动。
灵猫说:“蠢货,你猫爷爷我怎么认定了你。啧,还不跪下谢恩?你猫爷爷以后可是和你生死共进退了!”
灵鼠说:“主人,我会在永远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了为止。”
老头儿说:“我们这些做特工的,杀人,被杀,也就那么回事。可我也希望我的小长安能快乐地长大,不要过早的面对这些。身在地狱,心里却有光明。”
叶沐紫说:“我恨你占了安儿的身体,但是我也高兴你的到来。谢谢你,让我和安儿有了新的亲人。”
原主说:“我愿意献祭出我的灵魂,洗涤这世间一切的罪恶!”
沈沫说:“我很高兴有个人能陪着我去死,这样,在死亡的路途里,我也算是真真正正地活了一场,不再惧怕孤单了。”
爱是什么?道是什么?
是经岁月而久成的酒,愈品愈香。是黑暗时候的一束微弱的光亮,让人充满希望。
沈长安是弱小的,可身后有着这么多人支持的她却是强大的,纵然丢失了性命也是值得的。
她的眸中神色坚定,声音沉稳地对着宁悠闲说:“是守护,我的‘道’,是守护。”
那些人把信任交给了她,她也该负起责任,努力强大,然后铲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诸多不公正,迎来自己的美好小世界。
沈长安走的每一步,都太不容易,所以她要去守护自己得而不易却又害怕失去的东西。
宁悠闲眉毛轻扬,眼里闪过赞赏,又淡淡地压了下去,“是么?那体修这条道,你还会走下去吗?”
宁悠闲在明知故问。凡是明白了自己的“道”的人,又有几个没有走下去?
沈长安声音沉稳,没有一丝改变:“会!”
“那好,”宁悠闲仰头喝下一杯酒,色气地舔着晶莹的唇瓣,“这房间里有四个柱子,每一个里面都灌了万年的玄铁,你去使劲儿撞一个给我看看。”
沈长安:“……?!”
我和你谈修炼的道路和坚持,你却要我用身体去撞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