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是李夏言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她坐在救护车里，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程雨灏就相对冷静的多，但也有些手忙脚乱。
等到了医院的时候夏言妈妈刚被送进手术室，李夏言也哭的昏过去了。
时间是一场无休止的战争。
她在梦里挣扎、逃窜，她看到母亲站立于无声处对她温柔的笑。
可她就是够不到她。
母亲的笑容温暖的像阳光，可那束阳光越来越远，最终淹没在黑暗中。
就好像她的生命也在逐渐抽离，离她的世界越来越远。
李夏言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打湿。
有点冷。
她顾不上这些，掀开被子下床往外跑。
外面的天还黑着，看来她没有昏迷多久。
“这么快就醒了？”说话的是一位护士，应该是程雨灏交代好的，“程医生在手术，你再去睡会儿吧。这里我守着你放心好了。”
李夏言眼睛肿的厉害，她摇摇头。
“我没事。”
自己母亲在里面躺着，谁能心大的真的跑去睡觉，护士不再劝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靠着墙面站着，面色惨白。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她两条腿站的太久了已经不能打弯，这时候手术室的门才打开。
她看见程雨灏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一脸疲惫，也一脸……自责？
“言言。”
“对不起。”
你明白天突然塌下来的感觉吗，她觉得不过就是这样。
一直强撑着的躯壳，隐匿在母亲身体里的定时炸弹，终于爆破了。
她这辈子最爱最爱的人，那个为了她咬着牙与残酷世界奋力抗衡的女人，在她二十五岁生日那天与世长辞。
而李夏言在她与人世告别之前，居然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妈妈在她清晨睁开眼的时候打电话祝她生日快乐。
这是最后一句话。
用生命换她一生平安喜乐。
李夏言滑坐在医院冰凉的地板上，面无表情。
从此山河永寂。
母亲的朋友不多，前来吊唁的人有几个从别的城市特意赶过来的远房亲戚，平时来往不多，关键时刻却帮了大忙。
还有程雨灏一家人也跟着忙前忙后，李夏言这几天一直处于茫然的状态，像是不相信这突然发生的一切。
她在得知母亲死讯后一直很平静，除了看着火化时看着母亲的遗体成了一把灰，她哭的昏厥了过去，其余时刻都相当淡定。
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程雨灏担心她这样压抑会出问题，想办法让她发泄出来，而李夏言却反过来安慰他：“雨灏哥，你不用担心我，我从懂事的那天起，就做好了这一天到来的准备。”
听的程雨灏这种看多了生死离别的人也不免感到心疼。
她又说：“你信吗，我妈不是突然犯病死的。”
“什么意思。”
“这绝对，不是一场意外。”
程雨灏只当她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葬礼结束之后她打车去了母亲的住处，门一打开闻到熟悉的味道，看到母亲遗留的种种生活痕迹，强撑的坚强终于功亏一篑。
之前李夏言在网上看过一句话：“至亲离去的那一瞬间通常不会使人感到悲伤，而真正会让你感到悲痛的是打开冰箱的那半盒牛奶、那窗台上随风微曳的绿箩、那安静折叠在床上的绒被，还有那深夜里洗衣机传来的阵阵喧哗。”
她看着水槽里母亲吃完饭还没来得及洗的碗，捂着脸泣不成声。
*****
莫谨成好多天没看到李夏言，只觉得几天不见那本来就瘦的女人又瘦了一大圈儿，整个人看上去只能用憔悴来形容，好像一阵风吹过来她就能散架。
他靠在车门上吸烟，远远的看着她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
她看到自己的出现好像有点意外，走过来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
“我猜你会来这。”
李夏言哼了一声，哭的嗓子已经哑了：“你这么会猜？以后退休了是不是能去算命。”
莫谨成无视她的咄咄逼人。
“我听说了……”这种事情还是有点不好直接当着面直说出来，莫谨成掐灭了烟，说道，“我很抱歉。”
“抱歉？”李夏言仰头看着他，冷笑不止，“你真的感到抱歉吗？”
莫谨成这才反应过来她的咄咄逼人出自哪里，他皱起眉，反问道：“你怀疑是我？”
“不然呢。你不是一直拿我妈威胁我吗，前阵子我又惹你不开心了，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让你生气，你受不了了，你开始折磨我了是不是。”
莫谨成简直莫名其妙。
“我有那么没底线？”
李夏言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走近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杀人犯在跟我谈底线，你说可不可笑。”
“李夏言，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要没事找事。”
她梗着脖子一句不让，一口咬定：“就像你不相信我跟沈策清清白白一样，我同样也不相信你。莫谨成，现在我身边唯一你可以拿来威胁得住我的人没了，以后我不怕你。我这条命无所谓，你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横竖最后都是死。但是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不适合你，我妈如果真的是你耍手段害死的，我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要拉着你当垫背。”
“你来这里不就是想在第一时间观看我的表情吗，你看我现在的状态精不精彩，还和不和你心意，你满意了记得给我加薪啊老板。”
李夏言最后深深的看了莫谨成一眼，眼底运转着挥散不去的厌恶。
她要把房子挂到中介，尽管这里面满满的都是母亲活过的证明，但是她知道生活还是要向前看，把这栋房子卖了可以把钱还给莫谨成。
只是很奇怪，那天本来该来讨债的混混们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李夏言无力管那些，说不定李兴海的命也搭了进去。
莫谨成还靠在车门上抽烟，目光藏在烟雾后面，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