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推辞不过,又怕真是沈熹与人有约,故而收下盒子。
沈熹进屋,一眼就瞧见盒子。
“这是何物?”沈熹有些呼吸困难,语气带着一丝颤抖。
柳月立刻递上木匣,讲述前因后果道:“今日来了个丫头,说是陆府的人,奉命而来。说姑娘与人有约,故而留下此物。”
梨花白的木匣,上面刻着一团梅花,活灵活现,好似能闻到清冽的梅花香。
沈熹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
两尊五彩琉璃鱼瓷,红眼睛的叫雪里红,黑眼睛的叫墨上云。
上辈子,陆秉也是这么送来的。
一样的匣子,一样的婢女,甚至是一样的艳阳天。
“拿走!”
这辈子,一定要离陆秉远远的。陆秉救了沈明容,陆秉也杀了整个李家。
杜若离开端走匣子,柳月还摸不着头脑,开口询问道:“姑娘?”
“送到荣安堂。”沈熹眼睛有些酸,吩咐道:“杜若你去。”
沈熹猛烈的咳嗽了一阵,突然安静下来,转身爬上、床。
整个屋子死一样安静。
下晌,终于凉快下来,沈熹指挥丫头把美人榻搬到院里。
梅姨娘进了主院,远远就被震住。
随风摇曳的柳枝,是时不时扫过高高的美人榻。美人榻上歪着一个人影,看不清脸。仅仅是姣好的身段,都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梅姨娘站定在五步外,柳月悄声提醒沈熹道:“姑娘,梅姨娘来了。”
沈熹懒懒的支起身子,青丝划过俏脸,浅眉微扬,真真是连鸟雀都看迷了。
以前的沈熹也很美,飞扬跋扈的性格,眉目如画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蠢笨。
如今的沈熹只是病了段时日,脸上竟然一派柔和,只一眼便震撼人心。
真像呀,这才是她的女儿。
梅姨娘微微愣神,然后跪地行礼。
“梅姨娘客气了,我是小辈,怎好受您的礼。”沈熹转头对着杜若道:“给梅姨娘看座。”
梅姨娘低垂着头,声音轻轻的,回道:“姑娘客气了。”
杜若奉上茶,梅姨娘安静的坐着,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鸟雀挥翅的声音。
“梅姨娘,你知道我为何要救你吗?”沈熹开门见山道。
梅姨娘想许多,只是没想到沈熹第一个问题竟是这个。为何救自己?定是为了徐氏的秘密。梅姨娘犹豫道:“是乔儿的胡乱言语骗了姑娘?”
“沈乔说你死了,她就没有娘了。”
沈熹看着远方,悠悠的开口道:“我可怜她。”
沈母生沈明容时损了身子,久养不好,不过半年就去了。彼时沈熹两岁,沈泰安不会照料孩童。沈熹被送去了老夫人身边,才半岁的沈明容自是去了外家。
上辈子沈熹一直怨恨胞弟,见到沈明容不是训斥,便是教训,故而一直不亲近。直到外家灭门,沈明容日日陪伴,两人才解了恨。
只是不久,沈明容便落水去了。
梅姨娘身子微颤着,那个美好的女子她识得。
“听说还二伯母还未出阁,你便在了,你讲讲我娘亲闺时吧。”
那是快十五年的事情了。
梅姨娘那会还不是梅姨娘,是徐雅身边一个小丫头温梅。
徐雅的娘和李云锦的娘是幼师手帕交,那年徐母带着徐雅来了李家。
温梅第一次见到那么美好的女子。李云锦颜色艳丽,性子也好,写诗作画更是是一绝。
两个少女年纪相仿,兴趣也相差不远。整日里一同出游,一同玩耍。
那日乔装出游的姐妹二人被蟊贼抢了钱袋,沈家三少爷英雄救美。
蟊贼被扭送官府,好心的少年送两位少女归家。李云锦是个才女,沈泰安也个有学问的,一路相谈甚欢。
只怕那是沈泰安就一见倾心了。
次日,沈泰安甚至遣小厮送来礼物。
冒失的行为被长辈知道,两家长辈顺理成章的见面。
不久,沈家提亲。沈泰和求娶徐雅。沈泰安求娶李云锦。
温梅知道徐雅心有所属,倾慕之人并非沈泰和。提亲当日徐雅哭喊着拒绝,一次日又改了心意。
一时间,这成了燕京的一段佳话。
后来便是只羡鸳鸯不年仙的新婚,徐雅和李云锦本就是姐妹,如今又是妯娌,关系越发亲近。
好景不长,生下沈熹以后,李云锦便落下病根。再后来生下沈明容,便去了。
梅姨娘回忆往事,逆着光,脸上是少年时的风采。日头落下,梅姨娘的故事结束了,那个绝色的女子,被一阵风吹走。
“二伯母倾心谁?”沈熹想不出来娘亲的样子,更想象不出徐氏年轻时候的样子。
天快黑了,梅姨娘穿的薄些略微有些冷,颤声回道:“奴婢不知。”
“可是……”沈熹说不出来,也不愿相信。紧闭的薄唇微张道:“可是父亲。”
梅姨娘吓了一跳,滑下椅子跪倒在地。瘦弱的身子不住的颤抖,一遍一遍的磕头,回话道:“奴婢不知二夫人心属何人,但奴婢知晓,定不是三爷。”
“沈乔说二伯母倾心父亲。”沈熹没有动作,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如若徐氏倾心沈泰安,那可真是佳话变丑事了。
“沈乔胡说的,她一心想救,便框了姑娘,求姑娘责罚。”梅姨娘万万没想到,沈乔如此胆大包天,这等胡话也敢说。
“罢了罢了,我就当没听过这话。”沈熹摆摆手,示意梅姨娘离开。
天黑透了,沈熹还赖在院外,柳月有心劝几句,却不敢说。
杜若步履匆匆,直奔沈熹,开口道:“姑娘,膳房再传二姑娘的事。”
“何时?”沈熹好似才发现天黑了,起身下了美人榻。
柳月立刻为沈熹披上披风。
“二姑娘那日不是回外家,是去回情郎了。”
杜若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喧闹。
“沈熹!沈熹!”
沈雪吟带着流沙,怒气冲冲的进门。发现沈熹便直奔过去,开口骂道:“沈熹你无耻,你竟然骗我。”
“不是我说的。”沈熹语气淡然,此刻的沈雪吟像一只暴怒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