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黎的眉梢高高挑起,尽管她知道这是处理这烂摊子最妥当的方式,只是多少有些不满——怎么,连你也不信任我?
押送庄黎的几名士兵洛行之平日里都较为熟络,算得上是军中亲信。在方才的征讨里也大都属于维护庄黎那一小批。所以只是象征性地跟着庄黎往前走,没有口头催促也没有肢体上的接触,若不是在场的都是知情人,怕会以为不过是军师带了士兵巡查地形。进帐时,庄黎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除了面色阴晴不定的战士不远处还站着王思梦,紧紧扣着下唇,眼圈像是哭过般红肿着。
倔丫头。
庄黎朝她笑了笑,告诉她自己没事让其宽心。
说是囚禁,其实也不过是被关进清理过并且隔离出的帐篷罢了,毕竟没有谁打仗会随地建囚室。
只剩下一张由木板等物搭作床的帐内看上去别扭又空旷,除开统帅等人独住,这些空间通常都会住满士兵,一向是人声鼎沸。
庄黎略做巡视,没有地图、书籍等物情有可原,但平日里背着老大赌博的木头骰子等物也一并被收去了?庄黎收回翻动床褥的手顺手略做整理,又不肯死心地蹲下去打量床底。
清理做得不错啊。她半真半假地夸了夸,拍去掌心积灰直起身子。
可惜没有纸笔,虽然这对一个疑似通敌卖国的家伙来说太过奢侈了。庄黎无所谓地自嘲,毕竟她问心无愧,虽说偶有通信问候但从不曾泄露半分机密。
凑近门框仔细拨开门帘,还没来得及多做打量,察觉她举动的看守已将长戟相交,兵器撞击时发出凛冽地令人牙酸的嗡鸣。洛行之的亲信被换掉了,门外的士兵庄黎瞧去十分面生,看上去并无通融的可能,她眨眨眼关上帘子。
也不知是怎么了,庄黎在原来世界执行任务时蹲点上十个小时也不是件稀奇的事,但也从不会像这般焦躁不安。躺上床板的庄黎开始放空思绪。不提其他,这里的酒真是一绝,绵柔的或是灼口的,军旅中将士们显然对后者更感兴趣,几个铜板打上满满一壶,配现杀现烤的兔子或是野獾,哪怕只是胡乱刷上油和盐粒也足以让人食指大动,作为战事紧张时日日啃干粮的最好调剂。
“其实俺觉得军师不是奸细。”
“哈哈,难不成奸细还会把自己是奸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你说的也有道理,而且咱们这仗输得太憋屈了,就像对方早就知道俺们动向,一举一动都死死压着咱们啊!”
一举一动……门外看守随口的交谈引回庄黎对烤肉甚至梨花酿、竹叶青等物的想入非非。
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但眼下几场交战已经让战士们觉得胜利成了囊中取物轻而易举,常言又道,骄兵必败。的确,不说士兵,连洛行之近日都略有松懈。
这段日子的交战虽然以裕国胜利居多,但是许多细节也不难看出祺国将军是只老狐狸。而且祺国同裕国瓜分天下已久,若没些实力哪里能撑到现在。
庄黎这才发觉她竟犯了兵家大忌——轻敌!
洛行止在房间里焦急地踱着步,面对千夫所指,纵使他是第一大将军也毫无办法,如今只有先将庄黎关押起来。他已经命人下去查明真相,只要真相大白,庄黎就可以被释放出来了。
洛行止从未想过庄黎会是奸细,或者说,不敢想。庄黎身上确实和常人有许多不同之处,这一切使她是这么格格不入。
按理说,他们的军队无缘无故的落败,作为第一大将军的他第一时间怀疑是否军中出了内鬼,但是不知为何,他对于庄黎,却总有一份不知从何而起的信任。
拥有着那样爽朗明媚笑容的人,怎么会是奸细呢?
正当洛行止胡思乱想之际,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前来禀告了。这个人也就是他派去调查庄黎是否是奸细的人,是他多年的心腹。
洛行止急忙唤他进来,他迫不及待地要知道真相。
副将进来时一脸沉重的神色,洛行止一看他的脸色便暗道不好,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他真的查到什么了?
洛行止稳了稳心神,问道:“派你去调查的事怎么样了?庄军师是不是无辜的?”
副将看他一脸期盼的眼神有些不忍,叹了口气之后还是决定如实禀告,“报告将军,我们在庄将军帐内搜到……”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洛行止心里更加不安了,急忙问道:“搜到什么?快别卖关子了。”
副将咬一咬呀,“搜到了庄军师与祺国国王洛辛的书信。”
“什么?!”洛行止大为震惊,不可置信地退后几步,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
怎么会是洛辛?为什么偏偏是他!洛行止想过一万种不好的结果,却唯独没想到这最坏的结局真的发生了。尽管庄黎一直以来的行为举止都十分怪异,可是洛行止从未怀疑过她会跟庄黎有来往啊。
洛行止微微晃过神来,严肃地问道:“此事当真?”
“那些书信呢?”
心腹挥了挥手,立马有一个小兵捧着一沓书信递到了洛行止面前,洛行止匆匆扫过一眼便眼前发黑,那确实是洛辛的笔迹不错!洛辛,那个他名义上的兄弟,他的字迹就算是化成灰洛行止也记得!
洛行止深吸了一口气,定下心来细细地看了看书信的内容,还好,单从书信来说,他们并未在信中涉及到什么军事机密。反倒只是像朋友那样互相关心、闲聊罢了。
可是这个人是敌国的国王!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洛辛!但是这一条,就足够将庄黎杀死千万遍了。
洛行止还是不愿意相信庄黎会通敌叛国,“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心腹知道洛行止有心为庄黎隐瞒,垂下头道:“将军,此事瞒不住的,全军将士都无比关心着这个问题。属下从军师帐中搜出书信之时,有好几个士兵都在场。此刻,恐怕全军上下都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帐外一阵喧闹之声,洛行止暗道不好,恐怕是将士们前来讨一个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