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芷晚上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一会梦见十几岁，第一次见聂砚修的场面。
一会又梦见她在太平间，见到父亲最后一眼的场面。
像是不停旋转的万花筒，记忆的碎片在梦里面来来回回，搅得她无法安生。
早上醒来，累极，像是根本没有入睡一样。
没精打采的撑过一天，全靠两杯美式咖啡苦熬。
工作太多，时间太少，南芷没心思想其他的事情，等下了班，那些烦恼便一件件的浮上心头，惹得她心烦意乱。
聂建章昨天说，
“砚修还年轻，心绪未定，他今天说爱你，明天就会爱上别人——”
“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
南芷说。
可在聂建章这个经历了许多人事变迁的人看来，她这句话却是极其的幼稚可笑。
他不客气的笑了，
“没有物质的爱情是一盘散沙，这句话你应该听过的，风一吹，就全都散掉了”
“你之所以现在如此坚持，是因为你跟砚修之间有物质基础”
“如果他今天是个一贫如洗的穷小子，你还会爱他吗？”
“我会”
南芷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不会”
聂建章说，
“别忘了，五年前，你为什么抛弃他”
“可是我后悔了”
南芷急切的说道，
“我后来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
“你的谎言，把你自己都骗住了”
聂建章这么对她说。
南芷心里面震颤，但同时心里面也产生了疑问，聂建章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今天聂砚修照旧一贫如洗，她真的还会选择跟他在一起吗？
她不知道。
正是因为没有如果，怀疑才不会有答案。
而也正是因为没有答案。
才更让南芷困惑。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
然而南芷却是迫切的想要听到聂砚修的声音。
不知不觉，天气已经很冷了。
她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突然负气一般，不管不顾的，就打了视频通话给聂砚修。
此时聂砚修所在的地方，正是凌晨三点钟。
他被手机的铃声闹醒。
明天还有会议要开，他咒骂一声，起身去拿手机，却在看到屏幕上熟悉的头像跳动着的时候，把一脸的不悦换成了笑意。
滑下接听，
“漫漫……”
南芷看着屏幕上青年的一张脸，不自觉露出笑意，
“小九啊……”
她语调亲昵。
聂砚修也着傻笑，两个人就这么什么话也不说，隔着屏幕，傻笑了好久。
最后南芷才说，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你了”
“我当然知道”
聂砚修又像从前那样子臭屁，
“你不想我才怪”
南芷问他，
“在那边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
聂砚修撇着嘴，
“每天都在忙——开会，谈判，还有各种报表，很想放下这里的一切，就这么跑回去找你——”
南芷眨眨眼睛，
“那就回来呀”
“不行”
聂砚修说，
“总归要把事情搞定了才行”
“嗯，也是呢”
南芷心里面想着事情，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但隔着屏幕，聂砚修并没有发现。
“对了啊”
南芷又问他，
“我一直都没问过，你最想做什么呀——”
这问题问的有点突然。
聂砚修不太明白，
“当然是最想跟你在一起，这还用问吗？”
“不是这个”
南芷说，
“你喜欢现在做的事情吗？”
“你说这些啊”
聂砚修明白过来，
“聂氏是爸的心血，总归是不能毁在我手里面的”
“嗯”
南芷点头。
静默了一会儿，又问他，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又要放弃聂氏呢”
“傻瓜啊”
聂砚修笑着，淡定吐出，
“因为在我心目中，你是比聂氏还要重要的存在，可以没有聂氏，但是我不可以，没有你——”
“知道了”
南芷笑着，就此吃下一颗定心丸。
第二天，她打电话告诉聂泓宇自己的决定，她不会跟聂砚修分开，无论如何。
“是吗？”
聂泓宇说，
“还是等我发给南小姐视频，南小姐你看过之后再说吧——”
很快，南芷邮箱里就收到了视频。
是宴会上一小段简短的录像。
陈家千金依偎在聂砚修身边，两个人似乎都有些醉意。
她的手搭在他的胸膛上，问他，
“小聂总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不知道……有女朋友了没有？”
“没有”
聂砚修握住她的手，跟她眼波流转，淡然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足以如同炸弹一般，将南芷轰炸到面目全非。
她以为，她跟聂砚修之间是两心相知，谁也不会瞒着谁。
可是暗地里面，那么多的事情，聂砚修却没有告诉过她。
她以为，她跟聂砚修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她相信自己，更相信聂砚修。
可谁知，转头聂砚修却告诉另一个女人，自己单身。
这意味着什么？
南芷不敢继续往下深想了……
聂泓宇的电话再一次打过来，
“南小姐很天真”
他说，
“起码比我弟弟要天真太多，对了，你知道他当年是怎么把绿禾的千金追到手的吗？——这种事情，只要他愿意，他就有100种办法，我想，他同样下了功夫，在南小姐身上……”
南芷听不下去了，颤抖着手，挂断了电话。
原本坚信的东西在产生了裂纹和缺口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裂纹会越来越重，缺口也会越来越大。
从前跟聂砚修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南芷突然有些不敢相信了——
他究竟是虚情还是假意，她原本以为自己是确定的，但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周末照例去医院探望秋水。
她身体恢复的不错，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但明明是很开心的一件事，秋水脸上却露出了愁苦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南芷问她。
“那个人……他要回来了”
那个人，指的是秋水的前男友，她的两个孩子的父亲。
“怎么回事？”
“他离婚了，他说，想重新跟我在一起”
秋水瘪着眉，
“南芷，我很害怕，会被他发现两个孩子的存在”
“我不明白”
南芷说，
“如果他回来，你们不是可以重续前缘吗？如果你们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不是更好吗？”
“你不知道”
秋水苦笑着摇头，
“他那样一个人……根本就不是能够安定下来的性子，我已经等的够久，也已经足够绝望——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等不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南芷突然就想起聂砚修来。
聂砚修呢？
也会是无法安定下来的性子吗？
他们现在还没有结婚，所以一切看得很淡然。
可是如果结婚了呢？
在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对中，难道不会两看生厌吗？
她本来信心满满，可是现在却变得没有把握。
不想再给聂砚修打电话。
现在想起他的脸，脑海里面就会自动的联想到“虚伪”两个字。
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过马路的时候，绿灯所剩时间不多，南芷没注意到，走到路中央已经是红灯。
一辆摩托冲过来，险些把她撞到。
还好有人扶住了她。
“谢谢”
南芷点头，然后继续失魂落魄的向前走。
她有些难过，有些想哭，但所幸只是一点而已。
她知道自己应该做出应有的理性判断。
但是不成。
脑袋里面乱成一片，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不肯想。
或许——她可以等聂砚修回来，问清楚这一切再说。
她想，不应该脑补过度，说不定是场误会。
抱着这样的心思，终于熬过了剩下的几天。
聂砚修就要回来了。
南芷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打电话过去，
“要我去机场接你吗？”
聂砚修呵呵笑，
“之前不是还说很忙，现在又有时间来接我啦？”
“是啊，想第一时间见到你呀”
“不用了——”
聂砚修却是拒绝了她，
“回来的时间是清早六点钟，你乖乖在家等我，不想让你起来太早，我会心疼”
他的情话说的一流，连拒绝都是如此的让人贴心。
南芷乖乖的答上一声好。
然而早上七点钟没到，她的邮箱里面就躺着几张照片。
是聂砚修回来时，有人在机场拍下的。
他跟那位陈家千金并肩走在一起，虽然举止并无亲密，但眼神中的交汇，依然让人感觉到一些的不寻常——
南芷看到这些照片，便再也无法入睡。
呆呆的坐在床上，直到——聂砚修九点钟回来，用钥匙打开门。
“怎么还没去上班？”
聂砚修见她在家，有些惊讶。
南芷只是望着他，
“聂砚修，我问你，六点钟下飞机，需要这么长时间才能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