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丝丝缕缕的条虫从死者口中爬出,浓重的妖气让人无法忽视,苗芊芊脸色大变。
这一带出现了妖,还是妖中最为阴毒的幽幻虫。
苗芊芊从天罡山的藏书阁中见过幽幻虫的记载,原先还以为是个传说罢了,谁知竟然是存在于世的。
而眼前这些不停蠕动攀爬的虫子,是幽幻虫的幼崽,生命力微弱,是以没有主动攻击人的意识。
苗芊芊定下神来,口中让同伴们退后,不要靠近。然后问蔡淼淼要了一个火折子,找了些枯草点燃,一把火把地面上红红绿绿的长条细虫全烧死了。
蔡淼淼呼出口气,心有余悸道:“太恶心了吧,我踏马没见过这种恶心的虫。”他话锋一转,疑问道,“对了,就这么烧死就行了么?还有它们是怎么爬到人体里面去的啊?”
他看着溪水边那具青灰色的男尸,语气惊惧,“那个男人不会是被这些虫还是吸干精气,所以死了的吧?”
苗芊芊道:“你有一个观点说得没错,这虫不是普通的虫类,它叫幽幻虫,且是幼崽,所以容易对付,一把火可以烧死。它们由幽幻虫的母体中产生,进入人体后,整个人就会被幽幻虫控制,精神和肉体都会被牵连,然后为幽幻虫办事,如果人体产生抵抗的情绪,就会被体内的幼虫啃噬,吸食精气,最后死去。”
楼任风听得皱紧了眉头,“这个死在这里,身上有那妖虫的痕迹,是不是说明,那大妖母虫就在这个地方?”
苗芊芊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想不到这家伙倒是敏锐,很不像平时的画风嘛。
她点头道,“没错,那母虫一定在这个镇子上,而且它修为很高,应该已经幻化作人形,混迹在人群中。”
众汉子霎时面如菜色,捂着嘴巴小声抽泣,他们也太可怜了吧!踏马好不容易刚脱离雷州那等群妖聚集之地,眼看即将抵达京城,就又碰上了妖怪,还是顶恶心的那种。如果那恶心的虫精变成了人,混迹在人群里,他们大家都没有那通天能力,无法辨认那恶心的虫精是哪一个,如此便置身于未知的危险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虫精就把幼虫搞在自己身上了,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楼任风说:“苗芊芊,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这个镇子是不能待下去了。”
苗芊芊拉下脸,“这怎么行,如果我们走了,这个镇子上的人怎么办?我必须留下来,协助处理这件事!”
楼任风被她气着了,“你怎么那么爱管闲事?明明你都没有那个能力了,还是要管这些!你以为你能救他们么?我告诉你,你这个样子,只是去送死。”他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跟我走。”
“我不。”苗芊芊站着不动,是以,他怎么拉也拉不动她。
楼任风停下来,气呼呼地瞪着她,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把苗芊芊横抱起来,往马车走去。
将士们在后面揶揄着,哄笑声起。
苗芊芊不由脸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她对他拳打脚踢,“你放我下来!楼任风,放开我……”
楼任风心中有一种怪异感,这女人明明长得挺壮实的么,怎么抱起来那么轻啊,跟扛米袋似的。
感觉她这壮实的身躯,像假的一样,好像是套上了什么东西,以至表面看起来“虚壮”。
这厢被她踢打着,手脚力道可不弱,他呢又长得清瘦,身娇肉贵的,挨不得打,一下下打在身上,委实有痛感。
于是他火大了,拽着她丢到宽敞的马车里,按在鹅绒垫上,身体压覆上去,捏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苗芊芊起先全力抵抗他,随着剧烈的挣扎,车厢一晃一晃的,众人脸色唰地红了,默默移开了眼,青天化日之下,能不能注意点啊……
再说车厢里,气温节节攀升,车外北风寒凉,车内火热如夏。
苗芊芊的力气几乎被耗尽了,再动弹不得,被他禁锢在身下凶蛮地吻。
感觉到她不再挣扎,他的动作便也轻缓下来,变得温柔不少。楼少这个浪子,一旦温柔起来,再贞烈的女子都抵挡不了他,只能躺在他身下,化作一滩春水。
此刻,苗芊芊这滩春水被他撩拨得心悸萌动,喘息急促,“楼任风……你这个混蛋!”
“你生气了么?”楼任风摸她的脸,低喘着问,“我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对你的关心,还生起我的气来。”
苗芊芊捂住脸颊,触手热烫灼人,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红了。心底烦闷,她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一个风流浪子,尽把她前半生的英名给毁了。要是回到京城,被老爹看见了,又会作何想?
心情变得糟糕,她吸一口气,硬声道:“我生气,是因为你时不时轻薄于我,还干涉我的决定,限制我的行动,我想问你,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楼任风一急,就要回答,却被苗芊芊打断。
“不要说什么喜欢我之类的话了,像你这样的纨绔子弟,我不敢相信你。”苗芊芊推开了他,自顾下车去。
楼任风在身后幽幽道:“摄神诀未解,我总有一日会死。我既然是将死之人,我又怎么会玩弄你的感情?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相信我么?”他这话说得委屈巴巴,“之前我还替你挡了雷劫呢,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你,足以证明我对你的真心,你却还这么说我,未免太伤人了!”
苗芊芊捂耳,不想听他说这些,就知道这家伙在使苦肉计呢,可偏她还挺吃这一套。
苗芊芊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闭嘴行不行!”
丢下话,她抬脚下车。
楼任风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支着下巴想,他宁愿惹她生气,也不要她对自己冷漠不理。
他很不喜欢沉重的气氛,还是斗嘴争吵来得有趣些,他擅自将此定义为:打情骂俏。
苗芊芊从车里出来,便发现众将士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这些日子跟他们相处以来,她知道他们都没有坏心,那些调侃,她就当做没看见了。
俯身看地上烧成灰的虫子,苗芊芊想了想,决定在溪闽停驻一段时间,势必找出幽幻虫精,不可让它在这地方祸害人。
“走吧,我们去寻个地方落脚。”她率先走在前头。
众将士齐齐把目光投向坐在车前的楼任风,见他嘴里咬着一根狗尾草,姿态悠闲,没有反对的样子,便都噤了声,一言不发地跟在苗芊芊身后,随她进县城里面。
溪闽是个小县城,又有北方江南之称,有繁华的高楼热闹兴隆的商铺,也有江南独特的柔美,看河畔杨柳依依,三两个妇人结伴而行,揣着大木盆子,正准备到河边浣衣呢。
苗芊芊等一行人看着眼前的情景,身心一阵放松,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热闹亲和的氛围了,实在叫人想念。
楼任风问:“你说这儿有个超厉害很恶心的妖怪,怎的这里的人还过得这么开心啊?”一派安乐和平,半点也不见被妖怪骚扰的惶恐。
苗芊芊白了他一眼,“刚才不是说了吗,妖怪已经达到一定的修为,能变人身,混迹人群中,百姓们又怎么辨认得出?”
话音刚落,蔡淼淼等人唰地跳到她身后,瑟瑟发抖。
会变人身的妖怪好可怕,惹不起惹不起。
他们一伙人堵在大街上,顿时引来当地人的注意,眼神奇怪地打量着他们。
有热情好客的婆婆阿伯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笑问他们是何方人士,这淳朴善意的笑容,这会儿落在蔡淼淼等人眼中,只觉得诡异。个个如小鸡崽一样,躲在苗芊芊身后,用警惕的眼神瞪着来搭讪的老人家。
老人家被如此避如蛇蝎,笑容一僵。“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内向……”
苗芊芊嘴角抽搐,将一群汉子推了出去,无语道:“你们怕什么,怎么逮谁都是妖怪?”
蔡淼淼委屈巴巴,“苗姑娘,我们可不像您,一双眼睛就看出来了,也没您那灵敏的鼻子,一闻就知道有没有妖气……”
苗芊芊摇头叹气,转而跟老人家攀谈起来。
苗芊芊有意无意地提起县城的治安,婆婆却说:“我们县治安好啊,很少出事,几乎没出过人命。”
“是吗。”苗芊芊意味不明。
“对啊,不是我夸,我们溪闽啊,是北边最好的一个城市了,生活安乐,没有战乱,就连劫匪都没有,死人啦这样的也没有,最是适合外地人来此长居,保准你们在这儿住下之后,就不想走了。”老婆婆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夸夸其谈。
然而,这位老婆婆很快就被打脸了。
“死人啦!死人啦,街市口的一具女尸,是谁家的闺女快去认领啊!”一个青年人持着木筒,冲进闹市里,大声呼告。
众人哄然往街市口涌去,多是去看热闹的。
“我们也去!”苗芊芊道。
楼任风拽住她的手臂,“你也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苗芊芊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是去凑热闹,我得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楼任风小声说了一句“多管闲事”。
当他们来到市口时,附近围观好多人,小小的一块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苗芊芊挤不进去,站在人山后面,垫着脚尖都看不着。她这知道身高矮小的坏处。
楼任风竹竿一样高高瘦瘦,不用垫脚尖,伸脖子,就便能轻松地看到里面的场景。
然而尸体并不好看,他才不想看到呢。倒是苗芊芊那矮小的女人看不到又急着要看。
楼任风想了想,干脆把她抱起来,让她看里面的情景。
苗芊芊没拒绝他贸然抱起,被他高高托起时,她心里有些许异样,想不到这家伙这么瘦,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竟能把自己高高地举起来。
敛去思绪,她专心场内的女尸。她眼力好,立刻认出这具女尸的死状跟早上在溪边捞见的一模一样。
苗芊芊顿时严肃,又是幽幻虫搞的鬼。
恰在这时,有一道声音惊雷般响起——
“咦,这不是栖香楼的桃芯姑娘吗?”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起初看这张青白没血色的僵硬脸庞,还没发现,经旁人提醒,顿时越看越像,可不就是栖香楼的当红娘子么。
苗芊芊不禁问:“栖香楼,是什么地方?”
身边吃瓜的大哥眼神微妙,上下将苗芊芊打量一眼,怪笑一声,“小姑娘,你不知道栖香楼是什么地方啊?想不到这年头还有这么纯洁的姑娘。”
另一摇扇看热闹的年轻公子,大笑道:“栖香楼嘛,顾名思义,就是栖息香闺的地方,也就是勾栏青楼哈哈哈……”
原来是个青楼。苗芊芊耳根有点红,那么文艺唯美的名字,竟是个青楼。
楼任风点评道:“确实是一个好名字,比那些春香楼,牡丹阁,怡红院有内涵多了。”
话音落,蔡淼淼一脸惊恐,捂着嘴瞪着眼睛看他,一副你完蛋了的表情。
楼任风神经大条尚未察觉,果然就见苗芊芊斜眼过来,慢慢说道:“对青楼很熟嘛,看来是怡红院春香楼牡丹阁的常客了?”
楼任风一抖,求生欲很强地赶忙摇头,“没有!你听错了。青楼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