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圆夜,别人在家与亲人团聚,吃着月饼,喝着桂花酒,共同放着孔明灯,然后看烟花,赏月亮
远在千里之外的苗芊芊,愈发想念家中老父,只恨事务缠身,不能回去团圆过节。
她已经赶了十二天的路了,距离雷州地界还有五百里,也就是说,还要再赶三到四天的路才能抵达黑风漠。
四天的时间不算长,轻易便能赶到。只是,今日中秋,叫她倍加思念亲人,情绪顿时有些低落,一时间不愿继续赶路。
于是,她在淮兴县歇下脚来,在日落之前寻了一家客栈打尖。
她默然地啃着客栈那干巴巴的煎饼,喝了一口价格高如打家劫舍的水,郁闷地想,原以为河西那边的食物最是难吃了,水价已是最高了,不曾想,这淮兴县的水价更是贵得离谱,属于有钱也未必买得起那种。
由此可见,淮兴比河西还要缺水,土地更为干涸,旱情更加严重。
苗芊芊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也是,淮兴离黑风漠更近一些,是以干旱更为严重。
也不知道等她真正抵达了黑风漠,是不是会被干渴而死?
想到这里,她麻利地起身,走街跑巷四处买水,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花掉二十两银子,买了二十斤水来。
没错,一两银子一斤水。
看着这一大桶的清水,苗芊芊犯起了愁,并不是扛不起这二十斤水而忧心,而是为明日启程水不够吃而发愁。
她生来力气大,是以喝水吃饭的量也比普通人大些。所以,这二十斤的水,又能喝上几天?
当然,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只要花钱,自然能买到水。只是,卖水的商家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再卖她水了。
淮兴县的水源本就稀少,卖给她的那二十斤已是上限,不能再多了。若是再卖给她,本地的百姓怎么办?
苗芊芊单手提着大水桶回了客栈。
掌柜的看见她大手笔买了二十斤的水,十分惊讶,不禁猜测道:“姑娘买那么多的水,莫不是打算走远路?”
苗芊芊不欲多说,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正要上楼,忽然瞥见一个水红衣衫的女子倚在楼道扶栏上,百无聊赖的,看见苗芊芊上楼来,两人四目相对,周围气场微变。
苗芊芊看这女子甚是年轻,大约二十三五岁的光景,身子丰腴,腹部微微隆起,应是有孕……她是个极具风情的美妇人。
再看她眼角上挑,红色桃妆晕染着勾人的妩媚。苗芊芊瞧着这双眼睛,只觉得熟悉。
在她打量的同时,美妇人也打量着她。
她眸光微凌,从头到脚将苗芊芊扫了一遍,那目光,让人很不舒服。
苗芊芊刚要开口说点什么,楼下响起了掌柜着急的嗓声,“婉娘,快下来。你有孕在身,站那么高干什么?快下来,小心摔着。”名叫婉娘的女人目光从苗芊芊身上撤离,投向楼下的掌柜,娇笑道:“我就不下去,你能把我怎么着?”
掌柜无奈,又见苗芊芊在旁,有些不好意思,一张老脸微红,平日里对婉娘说的那些肉麻话此时却是不敢说出口。
他只能柔声轻哄,“听话,回房间去,这外面杂乱,当心动了胎气……”
“整天待在房间里,可闷死我了。你这死冤家,让我在外面透透气也不行吗?”婉娘嗔怒。
苗芊芊没眼看这两人一把年纪了还打情骂俏,只觉臊得慌,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要离家出走了。忙准备闪身走人。
与妇人擦肩而过时,鼻子灵敏的苗芊芊忽然闻到一股异味……
这股味道,似狐狸的骚味,正是从妇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苗芊芊脚步一顿,侧头看她,目光灼灼,恨不得把她的皮肤戳穿,让她快快显露原形才好。
会是妖吗?她不确定。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她困在京城那么多年,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在此之前,见识到的妖精,多是猪妖,且修为都是五百年以下的。
如果,眼前这个妖媚的妇人是妖精所变的话,那么她的修为一定在七百年以上。
她可没接触过修成人形的妖怪呢,苗芊芊暗暗搓手,莫名激动。
此时,那掌柜犹在苦劝,对这女人打不得又骂不得,急得跳脚,压低声音吼道:“你可知今日是十五,你不能……”
妇人打了呵欠,语气慵懒,“我知道啊,今天中秋节嘛,八月十五……但这又有什么关系,还没到晚上呢,白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这地方又不可能会有捉妖的道人出现,她实在用不着窝囊地躲在房间里不能出来。
就是她那个死鬼丈夫,才这般谨慎小心。想到他对自己真切的关心,婉娘心中欢欣。
再说苗芊芊听到掌柜对今日十五的忌讳,心念电转,反应过来。
但凡是修炼未满千年的妖,每到阴历十五夜,便无法维持人身,变回原形。而雄性妖精,性情则变得癫狂,体内的血性被点燃,变得暴虐嗜血。若是雌性妖精,当夜便会走火入魔,若抵抗不住,修为将会大减,然后急速行使阴阳采补之术,以快速增进修为。但若是这样,便会堕入魔道。
堕入魔道的妖,便彻底丧失了成仙的资格,即便后来修炼千年万年,也终难脱魔道。
苗芊芊先前听师尊讲课,知道有一类妖精是修炼仙道的,虽不能断定它就是恶妖,但也绝不是什么正义的好妖,在她看来,妖精都是害人的存在,应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好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而她过去所见到的妖精,也确然都是害人阴损,已然堕入魔道的恶妖。
回到正题——她瞥了掌柜夫妇一眼,心中存疑,不多时便有了主意。
虽不能确定这对夫妻是不是妖,但有她苗芊芊在,定能揪出他们的狐狸尾巴。
她决定隐秘行事,躲在暗中窥察情况。打定主意,她敛了神色,装作若无其事地踏进自己的厢房。
话说那个叫婉娘的妇人,眼角余光看见苗芊芊离去,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见,红袖一甩,凌空跃起,飞到楼下去。
掌柜被她吓得面如土色,“当心啊,当心……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婉娘不以为然地摸了摸小腹,烦他的大惊小怪,手拉着他到一旁,悄声问道:“我问你,这四号房的那个姑娘,是什么来头?”
苗芊芊长得平平无奇,是以难以让人记住她。掌柜返回柜台取了登记簿,说:“哦,那姑娘姓苗,从河西来的,说是要去雷州寻亲。”
去雷州寻亲?婉娘怪异地皱眉,她是生长在雷州一带的狐妖,对雷州地境熟悉得紧,与其说那是个不受管制、皇帝也是鞭长莫及的“流放”之地,不如说是个妖怪窝。
那苗姑娘一个女孩家,孤身一人去那妖怪窝寻亲?
“怎么了,你觉得她有什么问题?”掌柜问。
婉娘摇头,“我就是觉得她身上的气息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掌柜摆手,“呔,我看那姑娘为人正直的很,眉宇间有一种大义凛然的正气,不会是个坏人的。”
婉娘推他的后脑勺,斜眼看去,“我什么时候说她是坏人了?”就算真是心怀歹意的坏人,她也无所畏惧,毕竟她是个修炼八百年的狐妖,对付她一个凡人,不要太容易。
怕就怕在……她不是普通人,万一是个捉妖师什么的。
但见她穿着寻常便服,半点也没有捉妖师的行头。要知现在走江湖的人士,尤其是出身帮派的,出门都是穿着门派的制服,或佩戴些物什,以标志自己的身份。
当然,也有不穿制服,便衣隐藏身份的捉妖师。假若这个苗姑娘真是隐藏身份的那一挂人,可为什么当她故意提起十五夜,言语中对十五夜的忌惮,她也没有怀疑?
如果真是捉妖师,早在她有意无意地提起十五夜的时候,便拔剑相向了。
而这个苗姑娘却没有。难道……她不是捉妖师,是自己想多了?然而,她那股微妙的气场仍徘徊在身边,叫她不敢大意。
怀疑归怀疑,到底不能轻易下定论。于是,她派了人,暗中窥探二楼四号房的动静。
结果,却见她在房间里头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肉,米饭面汤轮着来,吃的好不爽快。
婉娘狐疑,这个人如此贪恋口腹之欲,不像那些已经辟谷,不吃凡间食物的捉妖修士啊……
苗芊芊:……
她等级尚低,还未练到高级修士,当然也要吃饭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