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芊芊眺望着远处的巍峨大山,心中琢磨不定。
看小黄待在墙角下欢快地啄米,她想了想,蹲下身来,问它:“你常年住在山上,可知道山上是否有仙人驻留?”
小黄像是听到笑话,嘁地一声,“不可能。我在山上住了千来年,都没见过有仙人经过山头。你还记得方块山吧?那是灵气最充沛的山林,山中孕育了许多自然精灵,这样的风水宝地,也入不了仙人的眼,就是看一眼都不稀罕,更别说是驻留了。”
意思就是说,仙人是不可能驻留人间,栖落山林的。
苗芊芊托着下巴想,那么,辟邪山能够庇佑这一带的村民,是跟仙人无关了。
虽然排除了仙人存在的可能,但那座山一定有古怪。
她寻思着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上山,尽量小心行事,不让柳家村的村民知道。
看他们对这座山,可谓是十分敬仰敬畏,是不会允许任何人上山打扰“神明”的。
看天色已然大亮,村庄里的人们都起来了,一个个聚在宗祠大堂里,惶恐不安地等着来自上京皇城的贵人,要向他见礼。
苗芊芊看见蔡淼淼领头的一群军兵肃穆地守在大堂门前,呈现包围之势。
她眉一皱,很不喜欢这种场面。伸了一个懒腰,便绕路回房了。
昨晚赶了一宿的路,又累又困,而且内力尽失,现在早就支撑不住。她一路往后院走,一边打呵欠,这时候困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只觉得整个人头重脚轻,感觉这一路都是飘过来的。
现在,迫不及待要飞向大床,栽头就睡。
是以,甫一见到眼前的房门,她喜得要哭了,一个用力把门推开,抬脚就往里奔,然后把自己丢到床上去。
然而……
床没看见,却见到一个大浴桶,还有……坐在浴桶里面,裸着身子的美男……
苗芊芊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整个人定在门槛前。愣了一秒,两秒,终于在第三秒,她反应过来,收了刚踏进门槛的一只脚,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楼任风:……看了我的身子就想走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气愤地拍打桶壁,水花溅起,他从浴桶站起,抬起大长腿,跨出浴桶,一手扯过晾在竹管上的衣袍,匆忙披在身上,然后便追了出去。
话说苗芊芊刚刚撞见了非礼的一幕,一脑子的睡意瞬间如烟消散。
太丢脸了,走错房间也就罢了,还看见男子洗澡!大师兄说,非礼勿视,瞧她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她双颊发烫,忍不住捂脸。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这么失礼过,也未见到任何男子的赤裸之身……
今儿这一遭,是她长到十九岁以来的头一回,着实难为情……
她这厢正懊悔,恨不得时间倒流,重来一遍,她一定不会走错了!
那厢,楼任风穿戴整齐后便追来了,气势汹汹的样子,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看得苗芊芊心慌。
“你跑什么?”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苗芊芊听这话懵了懵,怎么,不跑还站着继续看着你沐浴啊??
她心里这么想着,倒没说出口来。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放,似乎在等着她给个说法。
她轻咳一声,低头说:“对不起……”
楼任风不依不饶,语气咄咄逼人,“道歉有用么,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你看了我的肉/体的事实么?”
苗芊芊窘然,忍不住辩解,“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闯进去的,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我不想听你这无用的解释。”
“那你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楼任风霎时失语。
他想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垂眸看着眼前面红耳赤,惶然无措的女子。明明是平庸无奇的容貌,却不知为什么,该死地吸引他,每每见到她,心情会愉悦,对她会有一点点的依赖,那种想要亲近她的念头很强烈,但并不是冲动,那感觉如此熟悉,好像早就相识已久……
一句话脱口而出:“不如,你对我负责吧!”
此话一出,两人皆惊。
一个想不到自己下意识会说出这种话,另一个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听到这种话。
苗芊芊错愕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你、你没说错,我没听错吧……?”
“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既然话已说出口,便如那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看她带呆愣愣的,楼任风觉得有趣,看她圆鼓鼓,粉嫩嫩的脸颊,他好想伸手捏一捏。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这么想,自然也这么做了,他的行动永远比脑子想的还要快一步。
苗芊芊哪里想到他会动手触摸自己,猝不及防被他捏了脸,她羞恼,急急退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你要干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啊?
楼任风面不改色,说:“你还没回答我,要不要对我负责。”
“不要!”她果断回绝。
“为什么?”楼任风不敢相信,像他这么帅这么俊的美男子,可不是谁都能嫁的。她运气好,碰上他洗澡,非礼了他,所以给了她一个负责的机会,谁知道她竟然还推拒?
楼任风是个不懂掩藏情绪的人,心里想什么,脸上全表现出来了。
他一脸你踩到狗屎运了能嫁给我是你的好福气,竟然还想着拒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的表情。
苗芊芊看得窝火,抱胸冷笑,“负责不起谢谢。”
“怎么就负责不起了?”楼任风追问。
“楼公子身娇肉贵,身份高上,又长得顶好,我一没家世,二没钱途,当真负责不起你,就是把我自己卖掉了,那些钱也供养不起大少爷您呐!”
看她阴阳怪气地说话,楼任风也不在意,拉起她的手,真诚地说:“没关系,我家有钱,不用你养我。嫁妆什么的,我还可以倒贴。”
苗芊芊很不自在,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冷淡地说:“我跟楼公子你是断无可能的,还请你不要再说这些了。关于误闯你的房间……是我的过错,容我稍后再向你赔罪。”
搁下话,她转身就走了。
拐角时,与小黄狭路相逢。它仰头看她,一脸复杂,想必刚才她与楼任风那番话被它听去了。
“苗芊芊,我还真小看了你的魅力,”它皱了皱鼻子,哼声道,“招惹了一个又一个男子。”
苗芊芊觉得跟它一只鸡说不清,“这是别人招惹我,可不是我招惹别人。”
“我告诉你啊,我是站祝师兄的,你千万别始乱终弃!”
“哪来的始,哪来的终啊?”苗芊芊啼笑皆非,拍它的脑袋,“你一只鸡,能懂些什么。”
小黄撇嘴感叹,“唉,你们凡人,勾三搭四,脚踏两船,玩转三角恋,已是千百年来永久不衰的常态了。”好像没玩个三角恋就不好意思说自己谈过恋爱。
苗芊芊摇摇头,不想多说。
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不想,这一睡便是五个时辰,等她醒来时,天空已经擦黑,繁星点点。
柳家村的夜色,真是美丽。
夜空深蓝,像滑软的丝绒,不似雷州的夜,黑得像化不开的浓墨,深沉而压抑。再看今晚的月亮,像包藏着蛋黄馅的饼儿,又大又圆,十分明亮皎洁,还有满天的星辰,是亮蓝色的,群星闪耀,光芒大盛,合着月光,将昼夜照得像白昼。
柳家村这个地方,真的是一块宝地。
真的有神明庇佑么?不能确定,但她可以肯定,辟邪山一定有什么。当然,也不可能是妖。
小黄坐在凳子上洗衣服,见苗芊芊醒了,睁着眼睛望着天幕,凝着脸,在思索着什么。
小黄跟在她身边有一段时间了,对她这样心思单纯的人,很是了解,见她这般神情,便问:“你决意要上山么今晚?”
苗芊芊应声。
“你虽然恢复了体力,但内力才恢复了一点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去送死吗?”
苗芊芊嘴角抽了抽,这话说的可真刻薄,这个小黄,哪里是什么洗衣鸡,分明就是个毒舌鸡!
她答:“我就是去看一看,又不是去挑事打架。”那座山的“神明”如此受柳家村的人的爱戴,总不会是害人的灵物,既是如此,她干什么要破坏打架?她只是好奇,去看看而已。
所以,她保存一点内力,以支撑她飞上山头就够了。
看这时辰,似乎才戌时一刻,时间还早,村庄里的人都还未熄灯就寝。
看来还要再等一个时辰才能行动。
这么想着,她重新回到床上,闭目打坐,静心练功。
小黄不知何时已钻到床底下睡觉了,房间里静谧安宁,针落可闻。
是以,当门外走廊响起脚步声,苗芊芊几乎第一时间就察觉。
她睁开了眼。
来人有意放轻脚步,声响细微,一般人察觉不到,可惜他碰上耳力灵敏的苗芊芊,那点动静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
苗芊芊眉轻折,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她这儿,而且还这样鬼鬼祟祟的……
那人从窗前走过,瘦长的身影投映在窗纸上,苗芊芊看得清楚,立刻辨出他是楼任风。
这家伙,偷偷摸摸来她房里干什么?苗芊芊悄悄躺倒下去,闭上眼睛佯装假寐,她倒要看看,这位楼少爷半夜来她房里欲作何为。
木柴门没有落闩,他便轻易地进来了,小心地打开房门,猫着腰,放轻脚步,跨进门槛后,便将门轻轻掩上。
苗芊芊眉头蹙紧,这家伙,偷偷跑进她房间也就罢了,还关上门干什么?
她满腹狐疑,但仍保持着姿势不动,甚至放缓了呼吸,均匀地、像真的熟睡过去了一样。
她自顾猜想,他不会是来偷东西的吧?还是因为白天她让他不爽,所以半夜来整她?苗芊芊半点紧张也没有,反正就算是十个楼任风,也打不过她。
这时候的苗芊芊,俨然忘记了,她现在的武力值已大大削弱,委实不高。十个楼任风也斗不过她一根手指头这种武力,换作未受伤内力未损之前,倒还可行。
如今么……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自然干不过一个成年的男人。
苗芊芊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仍然对自己的武力迷之自信。
直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苗芊芊终于感到不妙。
他努力地屏住呼吸,努力不泄露丝毫,然而随着他对床床上那人的距离愈发靠近,他的心跳得飞快,在昏暗静谧的房间里,鼓声一般咚咚巨响,他似有些气恼,抬手使劲儿按了按胸口,小声命令,“不准再跳了!”
他站在原地,做了两个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抬步再走近,彼此的距离仅在一米之内。
他又呼吸了一口气,朝床上的她伸出双手——
不料她突然乍起,两指捏出一个诀,喝道:“定!”
楼任风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她施法定住了身子。
看着眼前少年长身玉立,僵着身形,不得动弹的窘样,苗芊芊哼了一声,拿火折子点亮床前的一盏方形灯笼。
“堂堂楼相的公子,什么时候起,也学那些贼人做起偷鸡摸狗的事来了?”她环胸睨着他,语气十足嘲讽。
楼任风的四肢被定住,无法动作,然喉咙却是可以发声的。
他自认光明磊落,不屑遮遮掩掩,是以他骄傲地答道:“我才不是做偷鸡摸狗的事,我是来见你的!你倒好,见面也不请我喝杯茶,就把我定身了,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半夜不请自来,偷偷摸摸跟盗贼似的,说你你还有理了?”苗芊芊被他气笑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他梗着脖子生气地喊道,“如果不是你拒绝了负责,我何需这么晚悄悄过来?”
苗芊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半夜偷偷摸摸来她的房间,跟白天拒绝负责有什么关系?她有些迷糊地问:“那你现在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榆木脑袋!!!
楼任风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想骂她,又不能,谁叫他对她有意呢。可恨如今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倒是说啊。”苗芊芊等了许久,没见他回答,不免催促。
楼任风盯着她,沉默了好几秒,终于吐出十个字:“我想跟你生米煮成熟饭。”
苗芊芊眼一瞪,抽气:“!!!!!!!!”
他那十个字,当真是石破天惊,语不惊人死不休!
苗芊芊震在当场,眼睛瞪着他,目光绞着他,好几次要开口说点什么,就愣是说不出口!
她失语了,仿佛哑巴……
很久很久,她终于爆喝出声:“你踏马简直是个猪狗不如的禽兽!!”你怎么这么诚实啊,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吗?!
她一巴掌甩过来的时候,楼任风无法躲避,生生受住了,结结实实拍打在他的头顶上,隐隐发疼。
他委委屈屈地说:“不是你催着让我说出来的吗?”
苗芊芊要被他气死了,又一巴掌怕过去,“我让你说你就说了吗,我叫你去跳屎坑你去不去啊?”
楼任风两道俊眉纠结,低着头沉默不答话。
“我要你马上给我认错道歉!”苗芊芊深吸一口气,恼怒地瞪他。
“我不。”
“你说什么?!”苗芊芊作势抬起手掌。
然而他却不怕,倔强道:“我就不。”他就是死也不道歉,反正他又没说错,他今晚就是打定主意要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好让这女人再也跑不掉,乖乖对他负责。
“你真的是……”她恼恨不已,这回,掌风朝他左边的脸颊扑去,即将落到肌肤之际,他身形一动,修长纤秀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扯进怀中。
苗芊芊被他突然的反应惊到,一时措手不及。
这时,他动作更快,不知从哪拿来的一方绿色的丝帕,凑到她鼻间一闻,她瞬间软倒下来,栽落在他的臂弯上。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苗芊芊只觉浑身无力,软绵绵的,犹如砧板上任人宰割的弱鸡,这种感觉非常非常的不好,而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地软弱可欺过,一想到她苗芊芊、堂堂天罡派弟子、玄门高阶修士,居然栽在楼任风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美男手上,她便深感耻辱。
现下对他,是又怒又恨,恨不得化身妖怪把他吃了。
楼任风在这个关头,是相当的诚实,他嘻嘻笑道:“你别慌,这不是春/药/媚/那等荒/淫的药,我呢,只不过是在丝帕上弄了一些软骨散,让你全身无力,又施不出法力,以让我为所欲为罢了。”
“禽兽!!”苗芊芊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还说不是荒/淫之药,就冲这劳什子软骨散可以让人失去力气,被淫贼为所欲为,它便与春/药/媚/药等下流之药无异!
“你快别瞪我了。”他不自在地偏头咳了一声,“要怪,就怪你那定身术时效太短,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失效了。”说到这,他开心地窃笑,然后不再废话,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苗芊芊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心中又是郁闷。都怪她内力尚未恢复,所以才导致那定身术维持的时效不久,叫自己落入他手中。
要知道,她内力之所以消散,都是因为谁。就是因为他!为了救他,她倾尽内力,与思月搏斗。
“楼任风,你这个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小人!!!”
楼任风勾了勾唇角,瞟她一眼,脚下步伐不停,坚定往木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