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奔驰在官道上,烟尘茫茫。一路虽然颠簸但也还算平安无事,沈运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唯一的倚仗就是屁股下的两匹黑鬃宝马,别说那些占山为王的修炼者,就算是遇到普通盗贼就够他喝上一壶的。
“喂,我说小乞丐,咱们这出城已经这么久,要不先停下来休息片刻,等马喘两口气再走?”顾千雪推开马车的车窗冲着沈运说道。
话音刚落,两道凌厉的寒芒咻咻从沈运的身畔擦肩而过,瞬间没入身后不远处的盘根老树。缰绳紧绷,宝马仰天长鸣。
看着被气芒割破的衣袖,冷汗从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沁了出来,就差那么一点,差一点就被这流星般的箭矢将手臂射了个对穿。
还没等沈运向马车里的顾千雪汇报,咻咻又是两箭射来,这一次精准无误直奔沈运而来。危急关头沈运下意识的一侧身,躲过一根箭矢,却被另外一根狠狠射中。原本躺在沈运怀中暗淡无光的猩红玉牌猛地爆发出一股血红色光芒将其笼罩在内。
一股巨力犹如洪荒巨兽般撞在胸口,让沈运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腾云驾雾的感觉很不好受,特别是在自己并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
沈运嘴角流淌出一丝苦笑,难道一切就这样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吗,沈家的灭族之仇,自己在外游历三年受尽千辛万苦,现如今还没有见到长安的繁花似锦就这样草草收尾,实在是有些心有不甘。
想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世子,竟落得如此下场。
驾马者被掀翻在地,马匹仿佛有感应一般双蹄朝天骤然停在原地,沉重的马车被甩在树干上戛然而止,险些翻了过去。车内顾千雪一声惊呼,雪白的额头撞在坚硬的木料上顿时红了一片。不过好在她自幼练气,气随身走,定于足下,虽是如此大的闯动却很快便回过神来。
“小乞丐?你没事吧?!”
听到这个声音,沈运这才恍恍惚惚的从地上坐起来。一箭是真他娘的狠,自己好歹也有百八十斤,这一箭之力恐怖如斯,让自己就飞了出去。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怀中那有些破旧的羊皮古卷,见并没有任和损伤,这才深深出了一口气。
菩萨保佑,人和东西都没事。
“千雪姑娘不用担心,我没事。快下车躲在树后,不知从什么地方射来的箭,看样子我们遇上麻烦了”沈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大喝一声,一个就地打滚躲在了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背后。
闻言,顾千雪也顾不得小姐形象,连忙躲在靠近沈运不远处的另一颗大树背后,一身锦绣雪白已然裹满泥泞。“小乞丐?你没事吧,来人应该不是普通的山贼流寇,箭矢力道之大一定是修炼者。”
感受着来自顾家大小姐的关心,沈运心里一阵暖流,没想到这个和自己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没想到这么关心自己。
来不及交流,又是数十道寒芒骤然而至,麻布纸窗被锋锐的箭矢一穿而过,定在了马车内。看这个架势根本就是斩草除根杀人灭口,又岂是一般的流寇作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此有组织的进攻,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景唐铁骑。
只是盏茶功夫,马车就千穿万孔,两匹宝马被箭矢扎满,如同两只刺猬,越是奋力挣扎,越是血红直流。
屏息聆听,除却马匹无力的嘶鸣,整个官道上竟然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之前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矢也停止了射击,仿佛是在确定猎物是否被灭杀。望向那不远处绿的有些深邃的灌木丛,莫名一股凌冽杀意席卷而来,犹如利刃割肤。
紧接着悉悉索索的声音犹如蝗虫过境般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只见从不远处几道黑影矫健地在地平面上窜梭,片刻就来到马车的旁。几人皆是笼罩在黑袍之下,甚至看不清楚高矮胖瘦,虽是站在面前却总觉得飘忽不定。
“没有发现琉洙公主,应该就是普通平民。”沙哑的声音仿似久经风吹日晒下干枯虬枝,听上去阴森森又极为难受。
另一道身影旋即开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普通平明百姓,也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不能破坏大人的计划。”
沈运暗叹,看来这长安之路果然充满风险,对于这无妄之灾想必自己也成为受害者。
三年游历让沈运的心智比起寻常郡王世子更加暗讳世间事,眼前一幕显然是某个大人物一手策划,不过这琉洙公主听上去怎么有些耳熟?
既然尊为公主,想来应该也是长安城里那位皇亲,什么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在这官道之上对皇亲出手?
正容沈运寻思时,身后猛地掀起一阵疾风,一柄梅花袖剑犹如躲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杏子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袭来。
疾风近,杀机浮,显然是来者发现了躲藏在不远处的沈运,出手毫不留情。危难时候,顾千雪出手,一条银色长鞭携莹莹宝光呼啸而来,正好缠上了无声袖剑。
“头,人在这里。”
几道身影闪烁成合围之势将沈运两人围在正中,气息锁定,牢牢困住了身在其中的两人。
气息凝重的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没有说话,那柄袖剑轻巧抖动抽了出去,却见顾千雪眉头紧皱,脸上浮现出一丝潮红,显然是过招所致,气息不稳。
“袭击皇亲是死罪,可株连九族,你们是什么人?”顾千雪收回长鞭,却抑制不住轻微颤抖的身体,轻启玉齿。沈运却发现那朱唇之上不知何时流出几丝殷殷鲜红。
黑袍人默不作声,只是其中一人缓缓抬起手中刀,刀锋朦朦,竟然吐出半寸刀罡。刀在空中卷起浪花,以滔天浪涌之势扑面而来。
“《长河决》,西靖国军刀之术。”沈运眼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光芒,开口提示顾千雪。
长鞭迎上,柔如无骨,一时间竟处于上风,有溺水三千,一刀斩不断,刀势如长河落日圆,孤注一掷,正是西靖国军刀术。
沈运虽然不修武,可这没见过猪肉却还见过猪跑不成?身为安庆州异姓王之子,这些眼力劲还是有的,毕竟西靖国和景唐对峙多年,两军交战,知己知彼,军中最常见的便是刀术和体术。
相对于西靖国的《长河决》,景唐刀术更加凶悍霸道,与阴柔绵绵不绝的刀势截然不同,景唐刀术重攻伐,一刀一式千锤百炼,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刀斩出,凝结着无与伦比的信念,一击制胜。
不过届时景唐西靖两国对立,这西靖国军中之人怎么会出现在景唐国境内?目标更是明确,那位他们口中的琉洙公主。
十招末,长鞭脱手,未曾真正对敌的顾家千金终究还是敌不过那军中杀人刀。
“有点眼力劲,黑七解决掉这两人,不能再耽搁时间,线报说那琉洙公主应该此时就要到了。”看起为首的黑袍人开口便是绝杀令。
“且慢!”沈运上前一步挡在了受伤的顾千雪身前,镇定自若道。
可谁曾想到,那名叫黑七的黑袍人将沈运的话置若罔闻,出手便是绝杀一刀。
顾千雪毕竟灵知更甚沈运,在感到那一往直前的凌然杀意时猛地推开身前的人,心中有些释然。既然今天不能善善,怎么也不能连累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危难时刻见真情,方才如此险境之下,这个小乞丐一般的少年却挡在自己身前,那一瞬间原本有些邋遢瘦弱的身影竟然高大许多,仿佛瘦弱的身躯也有雄厚肩膀可以依靠。
“叮——。”
清脆的碰撞声响彻树林,一抹淡黄色的光芒绽放,定睛看去,那是一枚玉虎印,玉虎神态和平,仿佛镇守一方的上古瑞兽。
黑七猛地倒退数步,刀势被破,气息反噬让他喷出一口精血。为首那黑袍人瞳孔闪烁“山河印,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女娃娃身上。这女孩身份应该也不一般。”
山河印是镇守一方气运的印牌,顾千雪身为百川郡千金此次出门之时顺走了父亲的山河印,要知道镇压掌管一个郡县的山河印虽然不及州牧山河印,少说也是十万百姓气运凝结,怎么也不是一个小小修士可以抵抗的。
“千雪姑娘,你没事吧”看着身前闭上眼睛的顾千雪,沈运担心地上前问道。
顾千雪回过神来,看着浮现在身前的玉虎山河印心有余悸,活着的感觉真好。
索性自己把父亲的山河印偷了出来,没想到这山河印竟然能够在关键时刻护主方才救下自己两人。可是现在就算这山河印护主也是无济于事,面前几位黑袍人每一个身上散发出的气势都远非自己所能及,想要活着走出去,仍是天方夜谭。
为首的黑袍人不再犹豫,浑身气势骤然暴涨,探出一只白皙手掌向玉虎山河印拍去。山河印仿佛感受到威胁,瞬间变大,更加浓郁的瑞光浮现,白虎双瞳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