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没过几日,阮府便出了一件大事——少夫人竟是最近连环命案的凶手!
这事源于锦色院子里丫鬟的一声惊叫,据当事者说,当时她正要进去侍候少夫人梳洗,打开门便闻见房内一阵血腥味扑鼻,再一看,只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具尸体,而一旁正趴在桌上昏睡的少夫人,虽然上半身还正常,可下半身却变成了布满金色鳞片的鱼尾,两手中还紧紧拿着带血的刀子。丫鬟当时就呆了,惊得尖叫一声‘妖怪啊!’,便连忙跑出了门去。接着,事情很快便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亲自来到现场的时候,房里已经只剩了少夫人一人,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却依然闻起来就令人作呕!
而对于丫鬟所说的一切,锦色一时根本无从解释。老夫人看着她被绑在缸里的鱼尾,一时又怕又怒。府里竟然藏着这样的妖物,而且这妖物还变成女子的模样做了她半年多的孙媳妇,老夫人想想都觉得后怕。幸好明秀一向不喜欢她,要是真叫这妖物有了身孕,那得生下个什么样的怪胎!想到这里,老夫人便打了个哆嗦,老眼浑浊的盯着锦色,然后毫不留情的吩咐道:“将这害人的妖物拖下去,乱棍打死!”
锦色闻言,顿时脸色变得惨白。她被绑缚着的双手紧紧抓住缸沿,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老夫人威严中透着怒气的面色,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而明秀也是白着脸,震惊又害怕的看着她,不敢靠近一步。锦色不由苦笑一声,然后,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带着痛苦和惨然,却又似乎有着无与伦比的决绝。他突然忍不住后退两步,不不,明明是她欺骗他在先,他怎么会突然感到悲戚和不舍。
无情的棍棒很快抽打上柔弱的身体,凡人对于妖怪的憎恶控制了所有人的情绪,纵使她曾是这个府中的女主人,但那些家丁此时也丝毫不手软。鱼尾很快被抽打的浸出鲜血来,金色的鳞片也被血染成鲜红,一时竟有种凄厉的美感。
鲜血漫过身体的时候,锦色闭上了双眼。咸湿的泪水无声落下,她想,罢了,当初是他救她一命,如今,终于两不相欠了。
只是意识模糊中,似乎又做了那个遥远的梦。梦中,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慢慢下沉,大片的荷叶遮挡住她的视线,水草悠悠缠上她的眼,她的脸,她光裸的脚踝。眼前开始浮现烟雾一样的朦胧——那年的她还梳着双宝髻,稚嫩的脸像一朵初春的花。美如冠玉的少年温柔笑着:“我叫阮明秀,你呢?”
“我叫锦色,陈锦色!”
……
然后,荡漾的水面慢慢恢复了平静。
那是明秀最后一次见到锦色,他失魂落魄的离开西厢,心情格外的烦躁。他无法说得清自己这股莫名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似乎有什么遥远的记忆翻滚出来,但又很快被压了下去。他头痛欲裂,去了东厢阁,想要找落雪。可落雪的房间却空无一人。
落雪是在大概一个时辰后才回来的,却意外的有些湿淋淋的。明秀眼尖,看见她纤细手指上竟然还沾有一丝血色,不由担忧道:“你怎么了?去了哪里?这血是怎么回事?”
落雪愣了一下:“没事,就是刚刚去花园赏莲,没想到路有些滑,便不小心擦破了手,衣服也弄湿了。”
明秀闻言,蹙着眉拉起她的手,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了抚:“瞧你,都是有了身子的人了,还不晓得当心些,要是出了事你叫我怎么办。下次出去记得一定要带人跟着,知道吗?”
落雪便顺势趴到他怀里,咯咯笑道:“好啦,我知道了。”
而这晚,明秀并不知道,当他渐渐熟睡之后,落雪却披衣起床,拿了一盏油灯走出房门。七拐八拐的躲过了府中巡查的家丁后,落雪来到了一间阴暗潮湿的水牢。在水牢最深处的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紧紧的被禁锢在那里。
油灯渐渐照亮了角落,落雪展颜一笑:“噬心蛊的滋味,如何?”
角落里被禁锢的身影正是锦色,只是此时,这明丽的美人看起来却十分凄惨。她周围的水几乎全被血迹染红,身上肌肤也被抽打的皮开肉绽,只余一张脸尚算完好。
锦色显然正被噬心蛊折磨的十分痛苦,看见她来,却硬是忍下了那痛楚,道:“你处心积虑进入阮府,又如此陷害我,究竟想做什么?招摇城中最近发生的命案,也是你做的吧?”
落雪笑道:“看来除了对阮明秀,其他事你还不笨。不过你放心,这事就算再怎么查也查不到我身上。毕竟……呵,现在阮府少夫人是鱼精所化的传言,可是闹得整个招摇城沸沸扬扬呢。鱼精害人,岂不是明摆着的吗?”
“你……!”锦色咬着唇,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嘘,别激动,激动的话,你身上的伤口可又要裂了。”说着,落雪又朝她走近两步,伸手一边摸着锦色身上的鳞片,一边从袖中拿出一只匕首,比划着鳞片的痕迹,叹息道,“你瞧瞧这多美的鳞片,要是都染上了血腥,多不好。”
锦色猛地不防,匕首便顺着她鳞片的根部挖出一道血痕来,眼看落雪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她不由痛的立刻挣扎起来:“你做什么?”
落雪笑一下,只抬起眼皮轻轻看一眼她,便又继续着自己手中的工作:“听说赤鱬的鱼鳞华美异常,用来做衣裳不但四季保暖,还能抵御疫病。夫人如今既然性命都不保了,这一身鱼鳞也别浪费了不是。”
鳞片一向是赤鱬一族赖以生存和抵御外界的屏障,这就好像皮囊之于人类的作用一样。挖掉赤鱬的鳞片,其残忍性不啻于将一个人血淋淋生生扒皮抽骨。
锦色眼中终于生出一抹惧色来,她手中快速划出几道封印,催动着灵力想要为自己制造出一道抵挡的结界,可因为身体内被种了噬心蛊,能催动的灵力便微乎其微。
落雪索性点住她身上的穴道,道:“夫人还是省省力气吧,要是害妾身将鳞片不小心划破,妾身可是会不客气的。”说完,便继续沿着那道血痕描摹出鳞片的形状,然后左右看看是否完整,才伸出纤纤玉指,对着锦色又是一笑。
锦色惊恐的摇着头:“不,不要!!”
呼救声喊出的同时,金色的鳞片也被连根拔起,腥甜的鲜血沿着鳞片上似乎还在跳动的神经顺流而下,掉落到身下早已被染红的污水中。
嘀嗒——
嘀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