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琴见状,这才赶紧绕开那几个互相缠斗的壮汉,将那倒在地上的蓝衣青年给扶了起来。他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脸的斯文相,弱质彬彬的样子。倒是也不笨,见我们来扶他,便猜到方才是我们使计帮他,便连忙两手一拱掬了一礼,感激的道:“在下公孙烨,多谢两位出手相助。”
我摆摆手,故作大侠般的潇洒:“那啥,不用谢啦,小事一桩,无足挂齿。”可说完却仍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住他。
公孙烨见状,不由咳了两声,脸色有些尴尬:“在下出门出的急,也没带什么银两在身上,不然还能请两位恩人去附近的天香楼吃一顿,聊表感谢。要不两位恩人告知在下你们住在何处,在下改日一定专程登门致谢……”
话没说完,便被我故意打断道:“唉?公孙公子说这话就让人不爱听了。我兄妹二人不过是看不得那些狗奴才欺负人罢了,哪里就到了要你拿银两来酬谢的地步?”说完,还把头偏了偏,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
这公孙烨见我如此,自然赶紧又是惶然的鞠礼道歉:“姑娘说的是,是在下庸俗了。两位恩人自然都是高风亮节的侠客,还请两位不要计较在下方才唐突之言。”
我看他这幅一见人生气就懦弱又着紧的样子,想是从小到大就没少受人欺负。倒也赶紧见好就收,眼珠咕噜噜一转,说道:“好啦好啦,我这个人说话就是有点直,你也别见怪。这样吧,俗话说得好,帮人就要帮到底,我看你这弱质彬彬又一身伤的,不如由我兄妹二人护送你回家吧,也免得你路上再出什么事。”
“这……。”他看看周琴,又看看比他矮了整整一头的我,白皙的脸似乎红了红,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只是点点头,道:“那就劳烦两位了。”
于是我和周琴便相视一眼,跟着公孙烨往城主府的方向去。
公孙烨的确是个话不太多的人,一路上我起了好几个话头想着套套他的话,却都是刚说了两句就叫我尴尬的接不下去话了。不由心道,作为一个城池的少城主,这公孙烨本就身世微末,又生得如此斯文弱质,亦毫无与人沟通诡辩之能,也怪不得总是被人欺负了。
这样胡乱想着,很快就到了城主府。刚跟着公孙烨走进去,我就忍不住眼珠子四处乱看,不过暂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倒是公孙烨刚一回府,便被迎面而来的一个老管家拉住,道:“公子可回来了,老爷正找你呢。”
公孙烨的脚步顿了顿:“父亲他找我做什么?”
老管家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身后的我们俩,不禁有些为难的上前两步,然后悄声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我便悄悄伸长了耳朵,只听见那老管家道:“是瑾姑娘她,跳井自尽了。听说尸体打捞起来后,有人在她身上搜出了……搜出了您写给她的信,所以老爷那边正震怒着呢。”
公孙烨听完,不由眉头猛然皱起,然后低声道:“什么信?我怎么可能给她写信?”
老管家叹道:“就是说呢,必定是有人陷害公子啊。这会儿老爷正生着气,您等会可得小心些应对。”
公孙烨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完便疾步往后院的方向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便又顿下来,然后看了看我们,向管家吩咐道:“魏叔,方才我在街上遇见朱镇,幸好蒙这两位恩人出手相助。你帮我好好招待他们,我去去就回。”
“是,是。”
公孙烨走后,魏叔便十分有礼的将我们请到了花厅,又让丫鬟们给上了各种瓜果点心让我们吃着,这才急急的说了声告辞,先行离去。
我看着魏叔也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一边拿出根香蕉开始啃,一边八卦的向周琴道:“嗳,我刚听到魏叔说什么瑾姑娘跳井自尽了,还说有人在她的尸体上搜出了公孙烨写给她的信,所以这公孙烨的老爹就十分震怒的把公孙烨给叫过去了。你说,他老爹这么生气……该不会是公孙烨一不小心把他后娘给睡了吧?”
周琴正在津津有味拿小锤子砸核桃吃,闻言不由得咚的一声就给砸自己手上了,看得我都觉得疼:“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我只是说公孙烨他后娘,又没说你,你激动个啥?”
周琴捂着手,疼得咬紧牙关,就这样还不忘翻着白眼数落我:“葵姬,以后少看点话本子行不行!”
不过为了证明我的猜测其实是有道理的,我便拉着周琴硬是偷偷往人家后院去了。公孙府的后院很大,但我想既然那事儿闹得那么大,想必只要朝人最多的地方去就行了。于是一路翻墙过院,倒也没一会儿便找到了事发之地——公孙府后院厨房的一口老水井旁。
水井旁围了不少人,外围都是些丫鬟小厮什么的躲在墙角那儿偷窥,我跟周琴便也扒了条缝溜进去。这一看不得了,只见远远的便看到公孙烨一身蓝衣直挺挺的跪在一个中年男子跟前,那男子束着高冠,唇边留着美髯,虽是约莫到了中年三四十岁的样子,但却十分难得的没有发福凸肚或者秃顶,看得出年轻时定也是个不错的美男子。想必这便是公孙烨的老爹,咸阴城主公孙鹤了。
只是此时公孙老爹神色可不怎么开心,手一挥便冷着脸吩咐管家拿鞭子往公孙烨身上抽。管家魏叔为难的看看少爷,又看看老爷,眉头皱的都快成一座山峰了。
公孙鹤见状,抬腿就是一脚,不耐烦的道:“狗奴才,我让你打他,你耳朵聋了还是怎么着?一个个的这是都要造反了是吧?”
魏叔连忙噗通一声跪下,叫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只是少城主他毕竟是您的亲儿子啊,您就看在他死去的娘的份上,饶他这一回吧。再说了,少城主这次真是冤枉的,瑾姑娘的事定是有人陷害啊老爷。”
可不提公孙烨的娘还好,一提起来公孙鹤的脸顿时就阴沉了下来。两只紧抓着扶椅的手都冒出了青筋来,然后整个人竟是猛地站起身,一把夺过魏叔手中的皮鞭,就往公孙烨身上招呼。
公孙烨本就瘦弱,堪堪挨了几下便受不住的晃了几下。公孙鹤仍不罢休,连抽带踹的看起来竟是丝毫都没有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对待。看着公孙烨苍白着脸疼得缩成一团,可怜的紧,我都忍不住有些为他鸣不平了。但到底顾着自己的身份,又因被周琴拉着,好歹止住了自己要多管闲事的心思。
直到公孙鹤打够了,公孙烨也已经接近半死的昏躺在地上,他才罢了手,将鞭子扔到地上,又恶狠狠的瞪了公孙烨一眼后,方才拂袖而去。一众丫鬟小厮这才敢走上前去察看,魏叔老泪都出来了,赶紧用手摸了摸公孙烨额头。一摸立即就吓了一跳,忙道:“快,快请大夫到碧暖阁去!”
“是是。”
于是立即有人领了命去请大夫,剩下的人则是七手八脚将公孙烨扶起背到背上,一路往他住的碧暖阁去。
我一看,连忙拉了周琴也要跟去,不料周琴却拉住我,小声道:“葵姬,你来公孙府可是有正事的,你忘啦?”
我这才哎呀一声,我来公孙府可不是来看热闹,而是要找小玲珑,顺便应征花神童子赚点银子花花的。于是立即停住脚步,仔细想了一想,作为公孙府的客人,此时跟去碧暖阁显然是不合适的。况且就公孙烨这种情况,想必他也不愿被我们这样的外人看到。想到这里,便决定沿着原路还回到花厅去,就当完全不知道这个事儿好了。
这么决定了,便要往回走。没想到周琴又拉住我,娇气的道:“既然你已经安全到了公孙府,我就先回了。这天儿真是热得很,我也得回去歇歇。”
闻言,我不由看看头顶的确有一丝炎热的太阳,又想到他本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能大热天的陪我过来已经是不错,便也不要求太多了。于是点点头,嘱咐他路上自己小心后,便悄摸摸的又赶紧回花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