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快到午后申时的时候,终于有个小厮跑到花厅把睡着的我叫醒,只道:“原来姑娘真还在这儿,姑娘跟我来吧,我们公子有请。”
我揉揉尚还惺忪的眼睛,闻言,随口便问:“你们公子好些了啊?”说刚出口,便意识到不对,于是立即又补充道,“早上遇见他时,看他脸色不好来着。”
那小厮愣了愣,很快便摇头道:“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后院负责洒扫的下人,管家只说让小的去看看花厅里还有客人在没有,小人就来了。”
我一听,便明白了。大概是那魏叔忙活照顾自家公子,便浑然将我和周琴忘在脑后了,直到公孙烨醒来,想起自己的两位恩人还在花厅等着,这才让他遣人来看一看吧。于是我笑一笑,道:“那走吧。”
到了碧暖阁的时候,公孙烨还躺在床上,脸色比之前略微好了一点。见只有我来,便不由道:“怎么只有姑娘一人前来?”
我噢一声,向他说道:“我兄长他突然有急事,又久等不到公子,就先行离开了。不过他叫我在花厅等着公子,好向你解释一下缘由。”
公孙烨点点头:“原是如此。”又歉意道,“让姑娘久等了,实是因为府中突然出了件棘手的事,还望姑娘见谅。”
我忙摆摆手,笑道:“不打紧的,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倒是公孙公子上午时受了伤,现下可好些了?”
公孙烨也笑笑,道:“多谢姑娘挂怀,已经好多了。”说完,又向旁边的魏叔递个眼色,道,“今日本来打算在府中设宴款待两位恩人的,不料事出突然竟耽误到现在,在下心中十分抱歉。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恐也不好招待姑娘了。这二十两金,就当是在下的一点心意。等下魏叔会派人……”
他话未说完,我却已听出这是要赶人了。不过看他这虚弱样子,的确也没办法招待我的。二十两金也算大方,若是平时想必我必定开开心心的就告辞走了,可今次我却不只是为了钱而来的。于是眼看魏叔手中端了个掩着红布的木盘子就要走过来,我只好故作惊讶的倒退一步,打断公孙烨道:“公子这话是个什么意思?我与兄长帮助公子时,实是未想过什么报答的。你如今将这二十两金给我,回去兄长知道了,必定要打断我的腿,怪我贪图人家财物了。”
“这……”公孙烨果然为难的皱起眉来。
我见状,便顺势道:“不过公子若实在心中过意不去的话,不如便也帮葵姬一个忙吧。”
公孙烨立即道:“姑娘请说。”
我便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虽明知道自己这忙扯得太过刻意,但为免事情走向越来越偏,只好耿直道:“说起来我与兄长初到咸阴城中讨生活,倒的确是想找个赚钱的活计。我今日在花厅时曾听丫鬟们说起公孙府中正在招募花神童子的事,说是应征上的话,便有五十两金的报酬可拿。便想问一问公子,不知葵姬可合适?”
我想着就算走走后门,这对于公孙烨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没想到话一出口,他竟是神色复杂的皱起眉,就连那魏叔也是连连看我好几眼,大约是没想到我放着白给的二十两金不要,非得去做那什么鬼的花神童子吧。
之后半晌,公孙烨才道:“可花神童子这个活计,却不如外界传的那般轻松。花神节之前,要进行各种体能、技能的训练,是很辛苦的。我看姑娘你……”
我忙道:“我可以的,我不怕吃苦!”说完,眼看他皱着眉还要再说些什么,情急之下,忽然想起周琴以前跟我说,人间女子往往有什么做不到或得不到时,便会祭出一个绝杀技能,叫做撒娇,或者卖萌。这样,那被求的那个人十有八九便会不得已答应了。想到这里,于是便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向他,认真的眨了眨,证明我真的所言非虚。
公孙烨见我这样,不由倒是愣了一愣,猛地,那白皙的脸上便又是浮出一抹酡红,最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便如葵姬姑娘所愿吧。”
事情已定,便再无更改。于是魏叔虽然并不情愿,但也只好领着我去了一个叫竹苑的地方,分配了住处和衣服给我后,便离开了。
是夜,我得以极开心的在公孙府溜达,因身着公孙府的服饰,便也无人拦我。因此只大概逛了两圈,便已将府中守卫和地图给记牢了。之后便拿出从清禾那里要来的寻踪蝶,耳语几句后,青蝶方翩翩飞出了院落。
未几,清禾便跟着寻踪蝶从我躲着的那处院墙处翻了进来。
只是他今日也不知道怎么想不开,竟穿了一身白衣,猛一看差点以为是周琴呢。我这么说倒也不是说他穿白色不好看,只是这一身白衣在这夜里实在亮眼得很,一走动就跟个发光的灯笼似的。眼见他跳下墙还十分爱干净的掸了掸衣襟上沾的灰尘,我不由嘴角抽了抽:“你穿这个出来,真的是来帮我办正事的?”
他偏还认真道:“那还有假?前头带路吧。”
于是只好带着他往竹苑走去。竹苑分为两个区,东区和西区,东区便是住新人的地方,西区是住老人的地方。故而我在东区住时没看到小玲珑也并不奇怪,因此这时候便带着清禾直接奔西区而去。
只是我俩没想到,到的时候赶得不巧,才刚刚到得窗户底下蹲下,便听见里面传来声响:“你、你、你,还有你,都跟我走。”
这声音实是有些耳熟,往里一看,果然是管家魏叔。而被他零零散散点到的几个女孩里,只见小玲珑正在其列。我一看见,便激动的简直无以言表,但因怕被魏叔发觉,才只得忍了情绪仍赶紧躲到窗底。
直到魏叔带着一列七八个少年少女走了,我才敢跟着清禾站起来,尾随上去。魏叔带他们去的地方是后院一间香阁,却是我白日勘察地形时并没注意过的一个阁楼。此时,阁楼远远的便亮着昏黄的灯光,也看不见什么人影。眼见着魏叔他们进去了,我和清禾才也溜了进去。
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香阁之中,除了摆了个供奉佛牌的香案和两个蒲团,其他却什么都没有。小玲珑她们一行人,更是跟凭空消失了一般,连个鬼影都看不见。我不由皱眉思索,若是说小玲珑她是幻兽,使出些灵力将自己变没了倒也说的过去。可其他少年少女却是真真切切的凡人,根本不会有什么凭空消失的法力。而我和清禾方才两双眼睛都看的真真切切,他们是进了这里来,现在不见了人影,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香阁之中肯定另有藏人的地方。
想到了这一点,我便跟清禾商量分头找一下墙上地上有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果然没一会儿,便听清禾在一旁叫我:“葵姬,你过来看。”
我一看,只见他指的地方,两块墙砖之中正夹着一株冒着头的红色引魂仙,这引魂仙名中虽有个仙字,但其实却只是一种寻踪作记的神草,跟清禾手中的寻踪蝶是一个道理。而这株引魂仙,正是当年我跟小玲珑打赌输了后输给她的,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于是当下也顾不得再犹豫,略略催动了灵力后,便将引魂仙收回手中。然后右手朝着那旁边一块明显有些活络的墙砖一按,便只听轰啷一声,身下地板突然变为虚空,猝不及防间,我便失足往下坠去。
只是堕入虚空之前,似乎看到清禾瞪大了双眼,一只手连忙向我伸来,但终究是动作有些慢了,那块地板很快重新合上,我的眼前也再无光亮,只依稀听得他喊:“葵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