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玉映空青,蓬岛人间近,珠树瑶花满眼开,缥缈仙台影。便欲跨青鸾,直上三山顶,鹤氅披云看下方,月白银河冷。
——明?王洪《卜算子》
日暮时分,胖道童进宝匆匆跑来找到方四象,说四师叔已经完事儿了,可以去西厢房探望。方四象一溜烟跑到西厢房,并不见姜致柔,倒是余利亨拿了张字条,一脸惋惜的翻来覆去在看,嘴里不停道:“师妹的字就是好看啊!”
方四象一把夺过字条,道:“师兄,这是药方,不用捧着看那么久吧!师姐的字,还是这般一笔一划,充满童趣!浑不似蒙古大夫写得那般叫人看不懂的蝌蚪文。”
余利亨吓了一跳,道:“师弟,你怎地抢我东西!”
方四象将字条往身后一藏,一把拎过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胖道童,道:“进宝,你四师叔怎么说的?”
进宝憨憨道:“四师叔说这位先生死不了了,她留了张字条,说照着抓药,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地了。”
方四象松开进宝,走到昏睡中的神父跟前,伸出两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凝神掌脉,果然如进宝所说,受伤的经脉都已接上,胸口断掉的几根肋骨也摆正位置重新接上,脉息虽弱,却十分平稳,就连体内淤血也消去大半,性命已然无碍;至于其他内外伤和元气,就只能慢慢休养了。
余利亨道:“你来之前,我也看过他的脉象,弱而不乱,命是保住了。”
方四象又把进宝拎到跟前,道:“怎地不让你四师叔等我们来再走?”
进宝挠挠头:“师叔说她困了,要去补觉……”
方四象一想也是,外伤好治,内伤难疗,神父的内伤如此严重,师姐这几个钟头定是用内力替他接脉疗伤,又如何能不身心俱疲?想到这,心中感激更甚几分,便放开进宝,又扫了眼字条,道:“劳烦三师兄照着师姐的方子去准备药材,我还要给神父处置下其他的伤势。”
余利亨挥挥手让进宝先出去,然后一把拉过方四象,低声道:“师弟,你打算让他在此养伤?”
方四象道:“神父断了几根骨头,难不成你还叫他下山去?观里没几个人住,让他在此住上一阵又不碍事!师兄,你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
余利亨道:“话虽如此,可你有没有想过,衣食住行,疗伤配药,哪一样不要花钱?你把人往观里一扔,自己跑了,剩下的事可都得我替你操心!”
方四象立刻猜到余利亨的弦外之音,伸出拇指和食指道:“师兄,我可是替观里赚了一百八十两啊!师兄身为观主,自当慈悲为怀,海纳百川。几服药,几顿饭,区区几个钱,都是浮云,都是浮云呐!”
余利亨道:“好好好,开销的事先不说,师兄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观里从来不住闲人,你倒说说,这位洋先生是何来头?你将他背上山,还请师妹出手相救,当中定有缘由吧?”
方四象看了神父一眼,道:“城中近来发生的几起命案,与他脱不了干系。”
“什么?!”余利亨道,“四两,你怎可把个麻烦带回观里来?若是官府找来,岂不是徒增事端!”
方四象道:“师兄放心,皋亭山地处偏远,披云观又在山中,等闲人哪能找到?再说了,师兄随我往陆家庄走了一趟,便已脱不了干系。”
余利亨道:“好你个四两,区区三百两银子就把师兄我拖下水!”
方四象道:“那我把人扛走,你把银子还我?还有,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四两?说了多少次了!”
余利亨立刻换上一副笑容,走到炕前关切的替神父拉好被子,道:“四两啊,哦不,四象啊,你看这位洋先生伤得那么重,师兄怎么忍心叫他再受颠簸?你放心,有师兄在,后面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师兄弟,谈什么钱,俗!”
方四象笑着眨眨眼,道:“那就,拜托师兄你啦?”
“交给我了!”余利亨朝胸口一拍。
“不谈钱?”
“不谈钱!”
“那这个月的例钱?”
“这得交,两码事啊,你可别欺负师兄我心善!”
“哈哈哈……”方四象大笑三声,突然神色一收,道,“三师兄,你可知二师兄下山后去了何处?”
余利亨道:“你二师兄心大得很,说是要下山闯荡,做一番大事。算来也有三年多没有回来了。”
方四象眉角微挑,道:“我看他也快回来了。”
冰窖中,八具无头尸体分列两侧,整整齐齐:一侧是衣物佩戴各不相同的四具洋人尸体,一侧是高矮胖瘦四具黑衣尸体。
黑衣人跪在两列尸体间,目光中满是仇恨。
虞师爷身披棉袍,胡须上已结冰渣。洋人的尸体原本是三具,一直没有掩埋或火化,而是运到冰窖保存;前几天夏钊又送来一具,说是在钱塘江边被人枭首,没有立案,也没有声张。虞师爷对他的处置方式十分满意,便安排人将第四具无头尸体也一并转移到冰窖。
“当时,你是留在上面的?”虞师爷问道。。
“是。”
“凶手什么样,你没看清?”
“那人从后面突然将我击倒,当时是后半夜,没有看清!”
“你醒来的时候,老韩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好像刚刚赶到,问我出什么事了?其他人去了哪里。”
“你怎么说?”
“我什么都没说!下地是师爷吩咐的,没有师爷的允许,我们不敢多说半个字!”
虞师爷点点头,道:“现在人死了,棺椁还在,墓室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你也下去看了,那副棺椁,有没有人动过?”
“动过。”
“里面有什么?”
“除了一副骨架,还有一块砚台,几样瓷器。”
“砚台?”虞师爷眼中一亮,“没有别的了?”
黑衣人摇摇头:“棺椁是前朝的,年代久远,除了金玉瓷器,其它东西很难留存下来,譬如——字画。”
虞师爷幽幽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担心这伙人得手后会来个黑吃白,私吞宝物,现在尸体就摆在眼前,他们根本就没来得及走出墓室;即便棺椁里有别的东西,也已被凶手取走。先是洋人在江边被枭首,没过几天土夫子就在墓室被杀,也被砍去脑袋。看来针对残画的你争我夺已到刺刀见红的地步了。
“你下去吧!”虞师爷摆了摆手,想一个人静静。
“师爷,小的有一事相求!”
“这趟活儿的钱,一个都不会少你。”虞师爷道。
“小的想将师父和师兄们的尸体带走,入土为安!”那人壮着胆子道。
“事情没完,尸体就是证据,岂能带走?”虞师爷指指四具洋人的尸体,道,“他们已经死了近十天,不也好好在这躺着!”
“可是……”
“没什么可是!”虞师爷有些愠怒,“你赖着不走,是想跟他们躺在一起吗?”
那人重重叩首,跪退而去。
虞师爷紧了紧身上的棉袍,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多的尸体加入到他们当中来。
神父醒了。
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胖一瘦两张孩子的脸。
“他醒了诶!”
“他的胡子是灰色的!”
“眉毛好长!”
“头发是卷的!”
“眼睛是蓝的!”
“他好像在看我们……”
“他听得懂我们说话吗?”
“你放屁?”
“没啊!啊,好臭!你放屁!”
“不是我!”
“是他!”两个孩子捂住口鼻,落荒而逃。
神父抬了抬上身,刚一用力,胸腹间便传来痛感,只好无奈的放弃,勉强抬起手,往身上摸了摸,硬邦邦的应该是裹着绷带的草药,心头泛起一丝暖意,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作为一名医生,神父很清楚自己的伤势,当时他真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去见天父了,没想到方四象在自己身上拍拍打打,竟能让自己坚持到上山,还把自己给救活了,东方的医术果然神奇。等方四象过来,定要好好跟他讨教这医治之法。
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厢房门口。
神父抬了抬手,朝方四象报以微笑。
方四象刚要抬脚进去,就被进宝拉住了。
方四象讶道:“进宝,拉我作甚?”
进宝指指神父,用另一只手捂住口鼻。
另一边的招财小声道:“师叔,他放屁……”
“臭死了!”进宝补上一句。
方四象用鼻子嗅了两下,拎开进宝的小胖手,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屁乃肚中之气,岂有不放之理?医术上说,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他一醒过来就能将体内之气排出,你们倒是说说,是何道理啊?”
“他通了!”招财抢着回答。
“通了之后呢?”方四象问。
“就不痛了!”进宝喊道。
“不痛说明什么?”方四象又问。
俩道童面面相觑,方四象道:“不痛,就是好起来了!”
俩道童恍然大悟。
方四象道:“招财,去,用昨晚吃剩下的青菜熬一锅粥,放点盐,再加一勺猪油。进宝,去放一盆热水来,再去拿套干净衣物。”
俩道童兴高采烈的去了。
方四象满面春风的走进厢房,在炕沿上坐下,提起神父的左手,伸出两指为他搭脉。少顷,他放下神父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将他的枕头垫高,道:“算你命大,死不了了。”
神父抬手放在胸口,微微抬了抬头,微笑道:“Merci!”
方四象道:“谢我没用,要谢就谢我师姐。全靠她仗义出手。你呢,老老实实在这养伤,躺个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地了。”
神父道:“你师姐,很美。”
方四象立刻警惕起来,道:“你可别打我师姐的主意啊,虽然你比我有钱;一把年纪了,要清心寡欲,懂吗?”
神父会心一笑,道:“在我们的国家,遇到美好的人和事,是从来不会吝啬赞美之词的。”
方四象得意道:“那是,师姐岂是凡人!为了救你,她耗费太多元气,整整睡了两天两夜,到现在都没起来。”
神父道:“我要亲自去谢谢她。”
方四象一摆手,道:“不必了,师姐不见外人的,我替你谢她就行了。”
神父道:“我在昏睡中,听他们总是提到——四两?这个四两,是你吗?”
“不是!”方四象不假思索道,旋即话锋一转,突然道,“那个打伤你的人,从你手中抢走了什么东西吗?”
神父叹了口气,道:“他抢走了两幅画。”
方四象面色大变。
一刻钟后,方四象快步走到厢房外,拉上房门,唤道:“招财进宝,过来!”
俩道童一溜烟跑来,齐道:“师叔有何吩咐?”
方四象指指招财,又点点进宝,道:“你们记住了哈,屋里那位先生需要静养,你们帮他吃饭换衣服的时候,不许多说话;不管他问什么,你们都不要理会,记住了吗?”
“记住了!”招财进宝齐声道。
夕阳穿过西面的群山,懒洋洋的洒在屋顶上。方四象在观里溜达了一圈,余利亨正在打扫财神殿——财神殿是余利亨的自留地,每天都要亲自打扫两遍;招财熬好粥后就骑着老牛去山里溜达了,进宝则蹲在一角给白狗和黑猫的食盆里添食。白狗闻香而来,看了看进宝手里的食盆,又见方四象坐在台阶上,便摇摇尾巴跑到他身边蹭了两下,也学样蹲坐一旁。
方四象摸摸大白狗的脑袋,身边是一束从石阶缝里顽强生长出来的野草。
大白狗一咕噜躺倒,四爪朝天,露出浅色的肚皮,享受着主人的爱抚。
“一,二,三,四,五,六,七……奇怪,为什么会是单数?”方四象翻来覆去数了几遍,盯着大白狗的肚皮发愣,单属阳,双属阴,单数,倒也不错。大白狗则是翻身打滚摇尾巴,一脸的满足惬意。大白狗是他三年前救回来的,当时它才几个月大,被一窝小野猪围攻,受了几处伤,仍是负隅顽抗、死战不退。方四象见它样貌不俗、骨骼精奇,就出手赶走了野猪,将它带回观里治伤。治好伤后,他就想把它当生日礼物送给师姐,不想师姐只看了它一眼,起了个“方白狗”的名字,就丢还给了方四象,继续关起门来修炼。方四象一阵郁闷,正好观里又少一条看门的守山犬,就把方白狗留了下来,由三师兄的徒弟进宝代为照看。每次见到方四象回来,方白狗都会挂着口水风一般扑上来,全然不顾自己已从几斤重的小狗长成了七八十斤的大狗。
余黑猫蹲在屋顶,扫了眼并排而坐的方四象和方白狗,撅起屁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太阳下山后才是它的天下。余黑猫是三师兄余利亨从吴山花鸟市场买来的,最初跟方四象一样,也是想弄只活物送给师妹当生日礼物,见这只小黑猫骨骼精奇、品相不俗,便忍痛出了半两银子买下。不想姜致柔也只看了它一眼,起了个“余黑猫”的名字,就丢还给了余利亨,继续关起门来修炼。余黑猫生性孤傲,除了姜致柔,对观里其他人,包括买它回来的余利亨,都是爱答不理。方白狗小时候几次想找它玩闹,结果被抓破鼻子,从此便不敢再招惹它。
不过自从有了这一猫一狗,披云观里便鼠虫绝迹,野猪野兔更是不敢靠近,连苍蝇蚊子都很少,倒是让喜好干净的余利亨十分满意。方白狗最大的战绩,就是在一年前打败了皋亭山上第四代野猪王,从此称霸一方。
方四象往后倒下,双手枕在脑后,浑不在意硬邦邦顶在肩胛和后腰上的台阶,很多时候,肢体的打熬和历练,反而能叫人神志清醒。小时候跟着二师兄练功累了,他就跑去偷听师父给三师兄和师姐上课,不管听不听得懂,总归很有趣,不过每次都会被师姐发现,不知怎地就会被一截树枝砸中,落荒而逃,心情一好,身体的疲倦便一扫而空。又或跟大师兄读书烦了,就跑去捉弄下二师兄和三师兄,招来他们一顿追打,一跑一跳,立刻神清气爽。
方四象最怀念与大师兄相处的日子,长兄如父,他入门的时候,师父便极少露面,除了偶尔教一下三师兄和师姐,大部分时间不是出去云游,便是闭关清修,几乎没有指点过他。方四象读书写字和入门功夫都是大师兄传授的。大师兄生性洒脱、不拘小节,杂七杂八的东西懂得又多,还烧的一手好菜,每次都能变出很多新花样来,有他在,观里便充满了欢声笑语。方四象那一手推拿正骨的绝活,就是大师兄手把手教的。
大师兄后来也经常下山去,一走就是几个月,教导方四象的任务便落在了二师兄和三师兄身上。二师兄的性子与大师兄完全相反,严谨刻板、勤奋刻苦,每天天不亮就光着膀子练功,练完一桶凉水当头浇下,看得方四象胆战心惊。自打二师兄接手,方四象无忧无虑的童年便一去不复返,晨起练基本功,跑步挑水扎马步;傍晚学招式,每次都被二师兄打得浑身散架。几年下来,原本瘦瘦小小的方四象个头飞长,身体也练得十分壮实,竟也能学着二师兄一桶凉水当头浇下,继而哈哈大笑,好不痛快。
练完功后,方四象就要跟三师兄一起做早课。三师兄的脾性又不相同,特别爱干净,不仅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帅气,就连他跟方四象住的厢房,还有正殿、药王殿、财神殿,都要每天打扫两遍,一尘不染才肯罢手。大师兄和二师兄下山后,他便暂代观主之职,虽然观里就那么几个人,平日里也没多少香客,可他仍是一丝不苟,将观里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好怀念那些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啊!”方四象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只叹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师父走后,大师兄便独自下山云游,几年也不见回来一趟;二师兄很快也下山了,说是要去乱世间闯荡一番;观里就只剩下一心拜财神的三师兄和不问世事的师姐,连自己都要下山去自己养活自己,每月交八两银子的例钱。这几年下山游历,他才体会到师兄们教导的用处——推拿正骨是养活自己的本事,一技傍身、吃喝不愁;跟着二师兄打熬出来的武功底子,只消不去招惹真正的高手,街面上的小贼混混都能轻松拿下;三师兄逼着读书练字,说外修筋骨皮,内修精气神,现在他出去举手投足都自带风采,不似寻常道士那般猥琐。
这几天他都呆在观里没出去,早上起来练练拳脚,带着方白狗巡山,上午帮三师兄打扫三座神殿,午时小憩片刻,睡醒去看看师姐醒了没有,然后去喂喂三师兄养的鸡鸭鹅,傍晚再带方白狗出去溜达一圈,天黑后翻翻书、写写字,无需人督促,仿佛又回到当年,清贫散淡,远离尘嚣。
云霞似火。
方四象闭上眼睛,耳边是方白狗的鼾声,开始回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先是在白荡海、拍卖会、藏书阁中连续发生命案,三个洋人先后被杀、首级不翼而飞。拍卖会拍卖的是《西山晚翠图》,胖子兄弟俩拍下了一幅赝品,现在那幅赝品也被他哥拿走了;而在墅园藏书楼的墙上,自己也推断出上面曾经挂着一幅画。洋人和凶手都出现在藏书楼中,那么这幅画极有可能跟《西山晚翠图》一样,也是《湖墅八景图》长卷的残画之一。自己约神父以身作饵,果然钓出了对手:昭庆寺中,一明一暗两个人出手;钱塘江边,也是一明一暗两个人出手,这两人显然是一伙的,只不过在昭庆寺中没有得手,却在江边又杀一人,夺走了两幅残画。照此推断,杀洋人的那伙人,手中至少有四幅残画——只有原本手中有画的人,才会频频出手去寻找残画、或是中途下手。他们从神父手中抢走的是神父原本就有的《夹城夜月图》和昭庆寺广德法师送给他《陡门春涨图》。从这一系列动作看,杀人,就是为了劫图。
现在神父手中已经没有残画,再去追究他跟那些死去的洋人是不是一伙已无意义;就算是,他们死了四个人,元气大伤,想要跟杀手一伙对抗也不占上风。现在的问题是,剩下的几幅残画在哪里?杀手一伙下一个目标是谁?
方四象揉揉脑袋,此刻他并不知道发生在白荡海的盗墓杀人事件,只是隐隐有种预感,既然“湖墅八景”中有“皋亭积雪”,那么长卷中的《皋亭积雪图》,会不会就在观中?是时候去找三师兄问问了。
就在这时,观门处突然传来招财的喊声:“何方妖道,竟敢硬闯山门!”
紧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哪来的小子,连前辈都不认得了吗!”
方四象猛一个激灵,翻身跃起。
方白狗被惊醒,也跟着要去。
方四象一把拉住他,道:“大白,你留下,守着这里,不能叫坏人摸进东厢房和后院,知道吗?”
方白狗“汪”一声,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