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罗网
逡罗2019-08-03 13:035,272

  人的恐惧大多时候都来自未知。

  我和梦瑶等了好一会儿,对讲机里并没有在出现任何声音。

  梦瑶和我对视了一眼,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的事情,或许那就是一种集体性的错觉。

  我对梦瑶说:“要不……我们先把对讲机关掉吧?”

  梦瑶说:“没关系,对讲机只是接收信号,如果我们不主动呼叫的话,就算有人在外面隔壁也不会知道我们的存在的。”

  不得不说,梦瑶在任何时候都显得比我冷静,也比我更勇敢。

  既然梦瑶这么说,我要是再说什么就显得太胆小了。

  暂时忘记了对讲机刚才发生的怪事,我早早就上床休息了,明天还要去见小赵,我要养足精神才行。

  梦瑶没有谁,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研究那些让我有些忐忑的对讲机。

  第二天天亮,起床之后我看到梦瑶已经把早餐准备好,那一刻我有一种错觉,我忘记了我和梦瑶尴尬的身份,也忘记了现在这种令人绝望的处境,就好像我们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这是我好久都没有体会过的幸福感。

  那一餐我们都没说什么,还是默默地吃着早餐。我知道梦瑶依然不希望我去见小赵,可是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我不能为老曹背这个黑锅,我一定要让小赵知道真相,这不仅仅是对我负责,更是对小赵的尊重。

  临走时,梦瑶在我的背包里装了一些食物和水,更多的是刀一类的武器,弄得这个背包沉甸甸的,我故作镇定地笑着说:“我去不了多久,如果小赵还是不肯相信我的话,那我就立刻回来。”

  梦瑶没解释什么,只是忧心忡忡地说:“一定要小心。”

  我看着梦瑶湿润了的眼眶,我忽然很自责,是我的倔强让这个善良的女人担心了。

  我说:“你就在家里等着我回来,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回来的路上顺便给你带回来。”

  这样的话如果放在正常的世界里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丈夫对他深爱着的妻子说的,那该是多么温馨的一幕,而此时我只是想让梦瑶安心。

  梦瑶说:“不如让我和你一起去吧,两个人也能有个照应。”

  我说:“不了,家里安全,还是给全人类留点血脉吧。”

  在危险的境遇下开这样的玩笑,连我都觉得有些悲壮了。我清楚去见小赵会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我一意孤行要去见他,这本身就已经让梦瑶觉得担心,我更不能让梦瑶和我一起犯险,无论如何这件事我都要独自一个人来面对。

  有时候明知道是自投罗网,也要义无反顾,这就是一个男人的担当。

  我开着车,一路驶向了我和小赵约定的地点,那个机房在小赵出事之后据说封闭过一段时间,后来怎么处理我就不知道,也不知道那里还在不在。

  好在机房还在原来的位置,那是一栋大厦的三楼,机房在最里面的位置,我穿过一片废墟才走到机房门口。

  我深吸了一口气,为了鼓足勇气,但是吸了一鼻子灰尘,呛得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让我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冲淡了许多,好在让我没那么紧张了。

  机房的门不难打开,这或许是小赵为我准备的。

  里面和我想象的差不多,就是一个字,乱!

  里面五颜六色的电线像瀑布一样从机柜里倾泻而出,在地上像一层又一次密密麻麻的网,像是在等待着捕捉我一样,有点讽刺。

  我打着手电,艰难地在电线里跋涉,在绝对的黑暗中,手电的光亮只能照射出有限的范围,这里已经没有事故之后留下的焦灼的味道,诡异的是连灰尘都少得可怜,起码这份干净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反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我鼓足勇气,大声喊道:“小赵,你在吗?我是姜川,我来了!”

  我连喊了两次,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前面就是小赵出事的地点了,我还记得我就是和老曹在哪里把几乎烧焦了的小赵抬了出来。换另一种角度看,我其实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是可笑的是我现在要为一个混蛋犯下的错误而买单,这让我感到懊恼万分。

  我站在那里,大声说:“小赵,只有我自己,没带武器。”临进机房之前,我把梦瑶给我准备的,装着刀具一类武器的背包放在了外面,这是我权衡再三的决定,我要让小赵看到我的诚意,希望这个举动不会让我感到后悔。

  我还想再喊一声,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把外衣脱掉。”

  是小赵的声音,这个声音化成灰我都认得。

  声音不大,但我还是被吓了一跳,我太久没有听过第三个人的声音了,即使这个人是我曾经认识的人,可时间会把一切变得面目全非,再听到这个声音我感觉无比陌生。

  我听话地把外衣脱掉,看来他还是不信任我。也好,只要我表现得足够耐心,我想起码对小赵来说算是给他留了一个好的印象。

  我脱下外衣,然后抖了抖,说:“我没带任何武器。”我把外衣丢到一边,我真担心他让我继续脱衣服,那么这次的会面就变得玩味了许多。

  就在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的头上突然亮了几盏灯。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突然亮起的灯光让我短暂地失明了,我下意识地护住了脑袋,我担心小赵会趁着我眩晕的时候突然对我展开偷袭,那样的话我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但好在是虚惊一场,机房里除了骤然亮起的灯光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小赵的身影。我说:“小赵,你在哪里,我只是想和你把事情说清楚。”

  小赵的声音依然从未知的位置传来:“事情难道还不够清楚吗?就是因为你一个人的失误,害得我这辈子都毁了。”

  我急忙辩解说:“小赵,你误会了,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你了解到的那个样子,不如你出来,我们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聊一聊,我不是想为自己开脱,而是想把真相告诉你。”

  暗中的小赵说:“从别人嘴里听到的真相,远不如自己挖掘出来的更有说服力。”

  一个人就这样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的动作一瘸一拐,显然是一个腿脚有残疾的人,而他的样子更是看过一次就让我心惊胆战,那是典型重度烧伤之后才会呈现出的样子,就像是个怪物一样。虽然在监控视频里见过他,但是远不如出现在眼前更令我感到震撼。

  我试探着说:“小……小赵?”

  小赵就站在我面前,他笑着说:“怎么样,姜副组长,看到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不是恶心到你了?”

  我有意识地把视线从小赵的身上挪到别处,然后尴尬地说:“你说的哪里话,你的样子还算……还算是不错,起码我们是幸运的,能在世界末日中存活下来,这就比什么都强,难道不是吗?”

  小赵冷笑说:“您看我现在的样子,还算是活着吗?你不是我,永远都不会体会到我的痛苦,我现在每活着一天,都要承受巨大的煎熬,活着对我来说不是恩赐,是诅咒。”

  我说:“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大家都活着,也就还有希望,不如你搬到我哪里去住,我们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小赵嘿嘿地狞笑了一阵,说:“你家里不是有个美女在吗?我去的话方便吗?”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梦瑶刚出道的时候,小赵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了,所以他并不知道梦瑶是当时炙手可热的明星,如果他知道的话,说不定会更嫉妒我……

  我说:“我和梦瑶也是相互扶持的幸存者,我们之间的关系挺纯粹的,正好你也在,我想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小赵猛地咆哮说:“够了,够了!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把我害成这个样子难道还不够,还要再羞辱我一番?”

  最复杂的误会往往就是一个死循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我说:“小赵,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害你的人。”

  小赵拿出一张纸,说:“这上面有你的签名,还有你的手印,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这份报告也是假的。”

  他手里拿着的就是关于小赵这次事故的报告,在报告里我把所有问题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上面的签名和手印的确是我的,这我百口莫辩。

  我说:“小赵,这份报告的确是我写的,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其实真正操作失误的人是老曹,他才是把你弄出现在这副样子的人,我不过是受了他的蒙骗,替他把责任担了下来而已。”

  小赵不屑地说:“哦?是吗?曹组长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说:“和大多数人一样,都消失了。”

  小赵说:“把所有问题都推在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身上,这是不是就是死无对证啊?姜川,你难道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说出实话吗?”

  我说的就是实话,但问题是怎么证明,我想了好久,我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或许让小赵相信我的话本身就是我的一厢情愿。

  那一瞬间我开窍了,这么一直解释下去,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效果,如果要让他相信我说的话,只有用行动来证明,至于怎么证明我还没想好。不过我现在有了一个新的计划,我打算先捉住他,把他带到我家里去,然后一点一点用行动去感化他,只要我认真照顾他,他总会认清我的为人的,就算是一块石头我也有信心去捂热他。

  我向前慢慢挪了一步,然后说:“好了小赵,我们先不说这个,我还是给你讲讲老曹这个人,我当初帮了他那么大的忙,那可是牺牲了自己的前途替他背下的黑锅,没想到这个混蛋竟然打算杀了我灭口,当然,这也正是我能幸存下来的原因。”

  小赵说:“那这么说你还要感谢他才对。”

  我说:“问题就出在这儿,现在人类都消失了,或许全世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难道还有什么仇恨比活下去更重要吗?先不说是不是我害了你,不如你放下仇恨,我们好好生活下去难道不好吗?”

  小赵笑着说:“说来说去不还是让我放过你吗?也不是不行,除非……”

  我一听,这事儿看来还有转机,我急忙问:“除非怎么样?只要我能做到,我肯定照办。”

  小赵说:“就怕你办不到,除非你变成像我一样的怪物,那样话我或许能放下心里的仇恨,没勉为其难地原谅你。”

  他这完全是在戏弄我,但我不能失去理智,我又往前迈了一小步,说:“小赵,你别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我今天来见你其实也是冒着很大的危险,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我并不是你的仇人,所以我才敢来,也是想你能看到我的诚意。”

  小赵说:“你这人还是没变,还是那么虚伪,当时我就很讨厌你,现在我更讨厌了,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我现在再也不需要掩饰心里对你的厌恶了。”

  我靠,这话就太伤人了吧,就算脾气再好的人听到别人这么说,我想他的心里也会愤怒的。我强忍着内心的冲动,说:“你怪只是因为误会,所以我可以理解。好,就算是我把你害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那么我恳请你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否则的话你一个人的话很难活过下一个冬天。”

  小赵说:“我就没想过能活多久,我之所以还拖着这副皮囊苟延残喘下去,就是为了杀了你,让你临死之前也体会一下我的痛苦。”说着小赵笑得肆无忌惮,的确,现在没有任何可以约束人的行为的东西了。

  可是我不会束手就擒的,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我和小赵之间的距离,我有足够的信心冲过去扑倒他,不管他身上带着刀还是枪,我都有办法制止他,毕竟他现在这副样子的战斗力和一个孩子也差不了多少。

  我说:“小赵,我不会死,我也不想让你死。你别怪我了!”

  说着,我铆足了劲儿,一跃而起。这么短的距离我一步就扑倒了他面前。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就这样从小赵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甚至还看到了小赵得意的笑容,只是那样的笑容挂在那样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怖。

  我倒在地上,心里一阵发寒,难道刚才和我对话的并不是小赵,而是他的灵魂?难道小赵已经死了?可是死了为什么还会被我看到?

  当一件事儿用科学的方式解释不清楚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玄学。

  其实科学解释不清楚是因为科学已知的范围很有限。

  我不敢去看小赵,但是小赵却在我的身后说:“果然啊,你这个人就是个卑鄙的小人,难道你还想再杀我一次吗?恐怕你再也没这个机会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你罪恶的一生吧。”

  说着,小赵整个人都不见了,而机房里那几盏古怪的灯也熄灭了。

  我猛然间想到了一个词——全息投影!

  刚才和我对话的并不是小赵,或者说并不是和我在同一个空间里的小赵。他是用全息投影的方式在和我对话,而我的一举一动应该是透过摄像头来观察,他应该就在这附近,就在这栋大厦的某一个房间里,因为他也是电力公司的员工,摆弄这些器材对他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可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我有可能被困在这里了。我听到机房的门被重重关上,我来不及细想,就飞快地朝着门口跑去,但是这里的电线实在太多了,我跑了没两步就被绊倒了。我越是慌张,行动就越是缓慢。这儿一段路我就让连滚带爬才到了门口。

  果然不出我所料,门在外面被反锁上了,我彻底傻了,我甚至不敢开手电,因为这可能是这里唯一的光源了,一旦手电没有电了,那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绝望。

  我开始忍不住反思自己的错误,首先就是我不应该违背梦瑶的意愿,我的确不该来见小赵,还有就是我把背包放在了外面,有一把刀或者吃的,总是能让我再多支撑一点时间。我最大的问题就是忘记告诉梦瑶这个机房的地址了。当然我也是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但是现在唯一能救我出去的梦瑶恐怕也不会找到我了。

  我真是自作自受,现在好了,我凭借自己一步一步地努力,成功让自己陷入了这样万劫不复的境地。小赵让我反思,可我反思什么呢?反思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吗?

  我真正要反思的是,我对小赵的态度,我想我真的太天真了,妄想着和小赵可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我错了,我应该做的只有一件事。

  和他开战!

继续阅读:第二十五章 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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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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