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所以沈小蛮深吸了一口气,一股脑将她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奴婢听闻,芸芷姐姐为了让小安子帮她做事,曾经将熙妃娘娘赐给她的玳瑁手镯里的其中一只赠与小安子当作定情信物,后来……”
后面的事其实不难想象,无非是小安子将皇甫谣退落水后,没能成功将她害死,皇甫谣的意外苏醒,让熙妃乱了方寸,担心小安子露出马脚,所以杀人灭口。
却没想到,小安子死后,各种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尸体没处理完全被发现,随后又是芸芷记起这个定情信物,却发现在小安子的屋里找不到另一只玳瑁手镯。
为了洗脱干系,熙妃便让沈小蛮将另外一只玳瑁手镯偷偷放到臻妃的妆奁盒里,又让芸芷改口说那对手镯遗失已久,企图将这一切嫁祸到臻妃的身上。
可惜到底人算不如天算,饶是她再机关算尽,也没料到一向办事让她极为放心的沈小蛮,竟然会出现失误,被抓了当场。
后又被臻妃成功攻破心防,策反成功,在堂上反咬了她一口。
尽管如此,熙妃也仍然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在片刻的震惊和失神以后,很快她便又冷静下来,怒声呵斥道。
“住口!你这个贱婢!”
熙妃说完,霍然上前一步跪倒在胥黎帝的面前,哀声道,“皇上,请皇上明察,大公主乃是臣妾一手带大,臣妾也一向将她视若亲生,就算是昕儿与她争执,臣妾也是率先训斥昕儿,就怕有哪里做得不好落人口实!
可是如今,却仍然有奸人妄图离间臣妾和皇儿的关系,栽赃嫁祸于臣妾,说臣妾企图谋害公主,这是何等冤枉的事情!还求陛下明察秋毫,还臣妾一个公道!否则臣妾宁可撞死在这宫墙之上,让这片血洗的宫墙,昭示臣妾的清白!”
熙妃说得声嘶力竭,每一声都充满了委屈和悲切,说道最后,甚至不顾一切地站起身就要往墙上撞去,好在一旁的苏嬷嬷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了。
“放开本宫!若陛下真的不愿相信臣妾,那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干净!”
熙妃似是刚烈地不愿受人冤枉,奋力地想要挣脱苏嬷嬷的钳制。
苏嬷嬷见拉扯不住,忙屈膝跪在熙妃的跟前,情真意切地劝道。
“娘娘,使不得啊娘娘!圣上都还没说要定您的罪,若您在这个时候自寻短见,岂不是正中那些奸人的下怀吗?”
“我……”
熙妃本就只是做做样子,不是真的想要寻死,这会苏嬷嬷给了台阶,自是顺势停下了动作。
正僵持之际,皇甫昕也闻讯从未央宫赶来,刚一进门便见到熙妃不顾一切往墙上撞的画面,小小年纪差点没被吓晕过去,待她反应过来,见熙妃并没有成功,依旧安然无恙。
这才放下心来,扑过去抱着熙妃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
“母妃,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难道不能和父皇好好说吗?为什么要如此伤害自己?难道你真不管孩儿了吗?”
“昕儿,母妃对不住你!”
熙妃看到年幼的女儿,心里蓦地一阵悲切,眼角挤出几滴眼泪来。
到底是顾及幼女还小,加之此番问罪看似兴师动众,但问到最后,却只有沈小蛮的口头指证,外加一对玳瑁手镯,若要这么轻易定罪的话,难免有些草率。
而且胥黎帝在皇甫歆进来以后,原本粗硬的脸部线条就已柔软了不少。
皇甫谣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划过几分不妙,虽然有些不甘,但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思忖了半晌,便也跟着开口道。
“父皇,你就饶了熙母妃吧!熙母妃平日里对孩儿那么好,孩儿相信熙母妃定然不会对孩儿起坏心思的!”
“公主……”
熙妃原本还在担心皇甫谣会不会因为这一番指证,就和她生了间隙。
没曾想皇甫谣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站在她这边,出声替她说话。
不觉心里一片柔软,看着皇甫谣的目光满是激动。
逢场作戏这种在宫中一向常见,尤其是那些后宫妃嫔间,明明心里恨不得对方死,表面却还不得不姐妹相称的虚伪。
皇甫谣更是见得不想再见。
这会亦是知晓熙妃面上的感动不过是假装出来的而已。
正如她一般,纵然心中巴不得尤大人和臻妃能找出实质性证据,将熙妃一举拉下马,却不得不审时度势,在风向不对时,和她虚与委蛇。
就像现在,明明心里满是自嘲,面上却仍装作纯真不知世事地亲切道。
“母妃快起来,地上凉。可别伤着了!”
一边说,还一边上前,伸手就要将熙妃从地上拉起,却没想到熙妃头一低,一脸愧疚地说道。
“臣妾有罪!不敢起……”
话落,还不忘看了上首的胥黎帝一眼,明显是在等胥黎帝开口。
皇甫谣看出了她的心思,索性也就成全她,对着胥黎帝道。
“父皇!”
胥黎帝的心本就有些动摇,这会听到皇甫谣出声,更是自然地顺势而下,沉着声音松口道。
“行了!朕又没说要治你的罪,你这般哭闹是做甚?起来吧!”
熙妃这才应了声是,顺着苏嬷嬷的搀扶,站起身立在一侧,等着胥黎帝接下去发吩咐。
皇甫谣也有些悲悯地看着跪在下首的沈小蛮。
既然胥黎帝允诺不治熙妃的罪,那昨夜擅闯臻和宫放玳瑁手镯的罪名,自然要让沈小蛮独自承担了。
果不其然,熙妃站起来不久,便听到胥黎帝一声令下,沉声命令道。
“来呀!将这贱婢拖下去!皇儿落水之事就查到这里,以后谁都休要再提!”
这话的意思,自是要将此事揭过去,典型的重拿轻放。
先前的冷眼旁观,大概也只是为了挫挫熙妃的锐气,并不是真的想要帮着尤泰和臻妃对付熙妃。
想明白这点,皇甫谣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失落与深沉。
或许这就是帝王的权术,谁也不偏袒,永远让手中的牌互相牵制,明争暗斗,哪怕斗个你死我活,只要不威胁到帝王的权势,便尚在容忍的范围内。
所以就算这件事事关到她被推下水,险些丧命,在利益面前,胥黎帝也依然选择了对他有利的那点。
毕竟,大战刚歇,此时不管是大宁国还是胥黎帝都还需要仰仗沈家富可敌国的财富。
对此,皇甫谣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赞赏。
虽然她早就猜到会这样,也是她给的父皇台阶下,可是这会真听到父皇说不怪罪,却又禁不住涌出些许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诚然,站在理智的那方,她是理解父皇的,但是情感上,有时候她却希望父皇能为了她失去理智,哪怕只有一两次,她也心满意足了。
可是事实证明,在江山面前,亲情才是真正冷冰冰的。
失神之际,一旁守着的太监已经得令,上前要将沈小蛮押解下去。
说来也奇怪,经过了一晚上的刑罚,本该奄奄一息的沈小蛮,此时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竟然奋力挣脱了太监的禁锢,趴在胥黎帝腿边求饶道。
“皇上、皇上饶命,奴婢这里还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