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流云簌簌,月在云中,千年不过只是弹指即过。
漫天的飞花如雨,落进眉尖发上。她站在紫色花树下,又望见了那个人,窗内伟岸的身影,一双凝结千年冰冷的黑眸,就此凝望。
白折千伤,蓦然回望,只剩这凝望。
他站在高处,一生都在浮云中。
“这一回,绝无可能再放你走!”居高临下的俯视,睥睨众生的自傲,冷然而决绝的眼神,却是陌生的:“让朕再肯信你,绝无可能!”
低头,落至她唇间的吻,醉生梦死,如生如死,未曾甘之如饴,却原是沉沦的苦涩纠缠了那样一个漫长的生生世世。
他的黑发沾染了她的泪,甘愿就此一起堕入修罗。
浅紫色的雾,笼罩山峦间,消不去,诡谲莫测。
数朵桐花从几米高的花树上“啪”的一声落在男子的身边,花叶破碎,紫色一点点从花中流失,生命的流失,激起唐天眼中万般波澜。
一个声音这时从身外很远的地方传来,沾染了过往熟悉的话音,带着无法诉说的疲倦,道:“二哥,终究……仍还是你赢了!”
这样的一句话落,唐天便忍不住微微的苦笑起来,目光停留在远处昏黄的灯光下,那个正从洞口处消失的倩丽身影……
他呆呆的看着这个女子消失,脸色苍白如葬。
第五道石门后泛出淡蓝色的光芒,柔光遍洒,凝在一层层的宫殿,玉石栏杆上如一片白霜,那光也照耀着她将走去的路。——路的尽头,踏过那重门。
那尊石棺静静的等着她。
她将脸轻轻的贴近棺壁,仿佛能倾听出昔日恋人的心跳:“世民!”轻轻的唤他,仿佛忽看见那个男子在角落笑出一寸容颜,在石壁上的每一寸笑着。
她痴痴的一遍遍抚触着那石壁上的笑容,坚硬的石壁在纤指下齑粉碎落,露出另一道门。
——月光恬静的照着梨花桌木,桌上的墨迹依稀未干,仿佛是在等着那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原有主人。
背对着月光,他就坐在窗前。
漆黑的长发像夜色,无数次缠绕过她的梦境,欲拔不能。……她缓缓的走至他跟前,跪下,将自己的脸藏进他搁在膝盖上的那双手。
他的手宽厚,冰凉,泛着石头的冷意。
“我回来了!”她仰头,脸上尚是温柔的笑容,千年时光而过,经久不绝,此刻探起身子,印上他那冰冷的唇。
一滴泪,便缓缓从石像的眼眶中沁出,顺着鼻翼,滑过俊俦无双的脸庞,滴落,落进她的掌心,晶莹剔透,光华流转……
石像的脸也在后一刻皲裂成一片片……
九嵕山发出震耳欲聋的摇动,昭陵在下一刻塌陷。
尾声。
墓道深深处,碎石纷纷。却正有一个男子于塌陷之中款款走来,那满世的苦难于他,仿佛是正行走于人世间最壮美,牡丹花开的正艳的那个时刻,微一抬眸,黑如矅石般的眼神就此扫过,凝望住了那片虚空处的花海之上,那洛阳的少女蹁跹一路行来,他唇边便有一丝低低的叹,一声压入胸臆间的无声的伤叹,萦绕回荡在沉沦的帝王陵寝中……
而当朝阳无辜着重回天际,九嵕山一派宁静,所有的一切都已重归于墟。
若曾经有发生过什么,仍应该还是一个不经意的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