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天命玄鸟 褴外之人2
沧海不归2019-04-26 18:292,561

  李世民眼中的醉意不由得消去几分,黑瞳中终泛出些过往冷冽,看向面前的这个人,忽的唇角苦笑:“你料的不错,只是千算万算,仍低估了太子在父皇心中的分量,也低估了元吉的心思,无端害她生死不卜!”玄瞳转暗,双手拊上窗棂,看着泠泠月色兜头洒下。

  后来,秦王转身:“你愿如何助我!”

  “臣听闻颉利、突利二可汗举国入侵……”杜如晦晦涩目光流转,对上秦王李世民子夜般寒的黑眸,剩余的字眼在这寒中吐字清楚:“既然陛下如今对殿下尚有忌惮,在陛下有大动之前,秦王殿下更要抓紧这为数不多的时间!”

  自古,手握兵权者,才最终握有生杀大权!

  千载滚滚黄尘白骨之下,这是从未被掩埋的从古至今的至理。

  李世民霍然抬起黑眸,侧头望向窗外屋梁上的那轮冰月。

  窗外的月亮,弯弯的,弯弯的像那女子的眉,却再不会作声,是再不肯理会这尘世的殇和乱。

  武德七年,当杨文干事件渐次平息后,整个长安城重归宁静,当太阳第二日再升起的时候,长安的百姓拥攘街市,高声叫卖如常,一如往时度日生活。

  谁知,突又传出突厥铁蹄再度南下原州,朝中惶惶,竟有人提议迁都襄南,正在纷乱之际,秦王在御前立下军令状:“若一两年间不系其颈,徐建移都之策,臣当不敢复言”。

  迁都之说遂暂被放下不提。

  转瞬秋风起,黄叶扑天,金菊遍布帝京,秋霜中冷香阵阵。也在这时,传来秦王击退突厥,北定朔北,与突厥突利可汗结盟的消息。

  再冉冉数月过去,已入冬。

  当天空中飘起零星雪珠的时候,一行人从苍茫的地平线外驰近长安城,为首的人身着的雪氅内黑甲森森,散发冷光,直逼雪色,甫一见面,城门的人纷纷跪倒,恭迎马前。

  秦王李世民玄目扫视着这面前黑压压跪着的人头,眼角目光捕捉到那城墙上“长安”两字,手上一扬鞭,已催马进城。

  ——自八月去并州后,这是他第一次重回帝都长安,李渊只派了朝中的常臣迎接。

  骏马仰天狂嘶一声,将那后面追随而来的人远远的甩在身后,马蹄在承天门蓦地停住,有内监上前,他引身下马时,眼角的锋冷已隐匿无踪。

  从太极宫出来,雪下的益发大了,纷纷扬扬从灰色的穹庐倒向人间,须臾间已将宫宇楼台镀上银白,他目力及处,只觉一片混沌。

  御花园此时静无一人,秦王抬头望向那茕茕孑立的高亭,目光被雪片遮断。

  “我回来了!”无人处,他忽低声道。

  无人回应,只有那一片片绵软至极的雪片落在他宽厚掌心,消弭,散做一滩水渍溶入他肌肤。他转身,出宫,依稀觉得,身后那孤独的高处,俨然仍有一位女子熟识的目光将他遥遥的背影送远……

  秦王府外。

  长孙无垢带着承乾,李泰静静候在风雪中,秦王始终硬冷的目光有片刻软去,下马,除下身上雪氅拢在长孙无垢的肩上,低道:“为何不在府中等?”说罢俯身,将八岁的李泰抱入怀中,当先大步踏入府内。

  诸子中,李泰与他并非形容最像,也并非最乖巧者,但心有主见,做事不拘一泥,反最得他喜欢。

  长孙无垢和长子承乾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雪停后,夜静,月亮挂在檐角。

  菱花铜镜内,长孙无垢手执银篦,一下一下细细梳理着满头青丝,一个婢女小心掀帘而入,低声道:“王爷说今日宿在涵光阁。”

  长孙无垢垂眉一笑,摇手示意她下去。

  室内重又归静,她独站在窗边,望向那一轮月,望向那隔着一道墙,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的涵光阁。

  只是隔着一道墙,要见他一面却如此之难。

  这短短的半年,李世民先纳阴氏,后续韦氏,仿佛将那女子的离开忘却的一干二净,只有她知道,那男子的一颗雄心,怕早已被这一个个送入的女子磨砺的更冷硬如铁,那一张张姣好的容颜背后,是怎样一桩桩相互的便意?

  而这一个个被送入秦王府的女子又是何其的无辜?!

  何时,那个原本至情至性的男人,因着一个女子的消失,终将最后一丝牵绊撤去,自此一路朝前,走的决绝,走的不顾一切,再不肯顾及身后原本的一切。

  “王妃还要等王爷吗?”身边,小棠小心问道。

  长孙无垢摇头,俯身吹灭了那桌上的一盏烛光,黑暗中,忽静静问道:“小棠,真是奇怪,我一向不喜欢她,为何这个时候反而会想起她?”

  “王妃……”小棠咬着手指头,眼中却有纳罕的泪光。

  “连你也为她难过,可见她始终是不一样的!”长孙无垢苦笑,轻轻如呓道:“究竟,她是哪里不同?”

  除夕之夜,千万燃烧了夜空的烟花便在长安城的上空绽放,绚烂的让人不敢仰目。

  如此的繁华,彻夜不眠,将帝都点染成火树银花不夜天。

  九霄处,李世民一人从喧闹的甘露殿走出,鼻翼中吸入干冷的空气,直从喉间冷入腹中。殿中欢笑之声依然不绝于耳,一张张相亲的脸却藏匿一颗颗居心叵测的心,这或许就是为帝王家的悲哀之处。

  ——嫔妃不可信,亲子不可信,这深宫中的老人已不能再信任任何人,而偏偏又想看到眼前那一种其乐融融的场面来慰解那颗终究老去的雄心。

  而他自己呢,何尝又不是,又何尝还肯轻易信谁?

  于这冷夜中,他轻吁出一口气,身旁这刻却有人走近,伸手将他掌中玉盏拿走:“殿下可以醉,但千万别让自己真的醉了!”一身紫衣飘摇,柴绍走近他,低声道。

  李世民回眸,看着那双灼亮的眼睛,笑:“柴绍,我不会醉,我已记不起醉的滋味!”

  夜风拂面,柴绍望着他面上被风吹冷的笑意,目中不无嗟叹:“看来我倒是比你幸运!”仰唇,将那玉盏中剩下的半盏酒液饮尽。

  一个还能喝醉的人,至少比那些连醉都不能的人要幸福百倍千倍,因为他尚有选择。

  而李世民没有。

  贵为李唐的二皇子,他已不能再有半分侥幸,而尚肯站在他身后的那一片人,都不允许他有片刻的醉意。

  李世民转过头,望进那片浓墨一般的夜色:“柴绍,如今她的后身之处你可查到……”明知问了还是无果,仍不免再一次怅然开口,不得最后一别……青冢芳魂孤寂,想那女子若地下有知,会如何怪他!

  李唐的二皇子仰天,将半声嗟叹留在了自己喉间。

  柴绍仰面望着他风中的脸,李世民虽然不再说,他心里却一片雪亮:“你托付我的事我自然不敢稍有瑕疵……”说及此处,却是长长叹出一声。

  本在意料之中,李世民面上始终平静,只一双扶住玉阑干的厚掌无声的滑落……柴绍将这男子的一切收入眼中,面上却浮起一丝奇异,笑道:“秦王,你我怕都是看轻了父皇的心机!”

  秦王的手心就此一颤,抬眸,不可置信的望着柴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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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倾天下:寂寞长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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