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圣旨,又为宫里闲来无事的女人们制造了话题。众人以为寒雪必定是要顶替了萧湘的位置,成为宠冠六宫的妃子,可是又有许多令人疑惑的地方,让他们不知道寒雪究竟是不是天子心尖儿上的那个人。
一来,玄启并没有打算为寒雪举行封妃大典,理由是恩亲王新丧,一切从简,只御赐了一桌宴席到玉泉殿,说夜里要陪同寒雪一起用膳。二来,玄启虽然封了寒雪为夫人,却仍是让她住在玉泉殿,并没有提要寒雪搬去鸾鸣殿一事。
众人都以为鸾鸣殿的主人已经非寒雪莫属,这一下更猜不透玄启的心思。萧湘虽失了皇子,却晋封为四妃之首。寒雪虽晋封了夫人,可是没有封妃大典,也没有搬出离紫宸殿较远的明华宫。一时,竟不敢妄言这鸾鸣殿的主人将来会是她们二人之中的一个,还是会另有其人。
只有寒雪心里明白,她心目中的婚礼,玄启已经在青云镇的时候为她圆了心愿,所以她并不在乎有没有封妃大典。至于鸾鸣殿一事,更不值得她心里计较,只要玄启心里有她,纵然隔了千山万水,又能阻挡得了他吗?若是无心,夫妻即使同床而眠,也不过是同床异梦罢了。
而且,寒雪是明白的,她的娘家无权无势,与朝廷又无任何功绩,她更没有为玄启诞下一儿半女,玄启破格将她连晋八级,直从云嫔封为夫人已经是惊动六宫乃至前朝了,倘若他做的太过明显,与她而言只有坏处而无丝毫助益。所以相比起来,她这个当事人却显得淡定许多。
是夜,寒雪独自坐在桌前等着玄启,目光无意间扫过那身新制的正一品夫人的行头,不由得有些头疼。以往她只是个云嫔,所以头上身上的装饰自然也不如高位妃嫔的华贵繁多,这反倒令她庆幸,她实在不喜欢身上配那么些冗余的饰物。
可如今她贵为夫人,凡事总不能向之前一般随意,仪容仪表就更要比别人精致。衣服的繁复就不说了,就那支七尾的金凤钗,光用想的她都觉得戴在头上重的慌,也不知道皇后那顶九尾金凤的凤冠她是如何忍受的。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玄启突然出现从身后抱住寒雪,瞧见她盯着那身雍容华贵的衣装愁眉不展,顿觉有些哀怨。“那身衣服可是我亲自挑的料子,雪儿不喜欢?”让他堂堂天子为她挑选衣料,她可是天下第一人了,他实在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哪里做的不好,所以才让她如此为难。
“不是,衣服很漂亮,嫔妾……呃,臣妾很喜欢。”寒雪摇摇头,斜了身子靠在他怀里,苦恼地说道:“臣妾只是在想,那支七尾金凤钗看起来好重的样子,臣妾怕到时候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呵呵。”玄启轻笑两声,就知道她会不习惯。“不是说了,以后没有外人在,就不必用宫里那些称呼,你不习惯,我也听着别扭。至于那凤钗,不喜欢就不要戴,宫里有重大庆典时戴出来撑撑场面就好了。不过每天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也要戴着,不然母后肯定会念叨你有损仪容了。”
“唉。”寒雪哭丧着脸长叹口气,早知道就拒绝他的晋封好了,不知道她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玄启自然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盘,“别想了,既然已经封了你为夫人,现在你要后悔,我也是不可能下旨废了你的位份的。而且,我觉得那支金凤钗你戴着一定很漂亮。”说着,玄启拿起那支凤钗便要往她头上插。
“别闹了。”寒雪无奈躲开笑道,“快吃饭吧,再不吃,韩总管还得拿去热一回。”
“不怪我?”玄启复拥住她,“没有封妃大典,没让你搬进鸾鸣殿。”
“陛下觉得呢?”寒雪调皮地笑着摇了摇头,“怎么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突然变笨了?陛下觉得臣妾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吗?再说,若凡事都来计较的话,光陛下那后宫里的妃子,就够臣妾计较十年八载了。”
“你又来调侃我?鬼丫头。”玄启弯起手指刮了一下寒雪的鼻子,随即接过寒雪递过来的碗筷,先夹了一筷子寒雪爱吃的菜放在她碗里。
“我听说,太后娘娘拒绝用我哥哥托我带回来的药,李院正为此颇为头疼是吗?”寒雪状似无意地一问,实际上她已经从宫人口中得知太后拒绝用药的事实。
“母后是还在气我那天为你顶撞她,我自会去劝,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玄启微颦了眉,这两日他下朝后去给太后请安,太后都是不见的。太后从小就没如此对他不理不睬过,想必是那天他真的将太后惹气了。其实母子并没有隔夜仇,他相信只要他多说几句好话哄哄也就过去了,怕的是太后因此对寒雪心生嫌隙,坏了太后对寒雪的印象。
而寒雪显然对太后这样的态度了解的比玄启更深刻。自长生殿失火事件之后,太后明显对她就不如从前亲切。这一次清荷的案子再加上玄启为她顶撞了太后,太后的心里定是对她生了怨气。
“自古婆媳关系就是本难念的经,原来皇家也是不例外的。”寒雪无奈地轻叹口气,若太后不是玄启的亲生母亲,她还真懒得去跟太后搞好关系。“明天,你陪我同太后娘娘用午膳,顺便把李院正和负责太后娘娘饮食的厨子借我用用,我自有办法让太后用药。”寒雪狡黠地朝玄启笑了笑,其实对付太后这种脾气,还难不倒她,长辈总是要当孩子一样用哄的,必要的时候,得用点儿兵法。
“你想怎么做?”玄启见着寒雪眼里又露出古灵精怪的神情,一时觉得有些好奇。
“很简单,不过暂时保密。”寒雪挤挤眼,诙谐的摸样令玄启轻松一笑,仿佛已经看见太后朝寒雪投降的摸样。
他太了解寒雪的脾气,她若真想用心去做一件事,恐怕还真没有人能应付的了她,而他心中也明白,寒雪这样做也是不想他为了太后的事伤神,为了他,她才会费心思去劝太后。这便是夫妻,彼此扶持,彼此包容,彼此承担对方的生活。
他察觉到了,寒雪在尽量适应他的生活,这让他感动之余,也觉得温暖,试问这世上有那个女子愿意如她一般迁就他呢?如果他不是皇帝,没有这副皮囊,没有手里的权势,宫里的女人哪一个还会像现在这样待他如天神一般,恐怕早已经不耐烦地躲到远远的。只有寒雪吧,只因为她爱他,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努力。
夜里,玄启自然是留宿玉泉殿,一夜缠绵,害的寒雪早上几乎就起不了床。她怒瞪着整理好朝服准备上朝的某人,气哼哼地抛去一个大白眼,哪知道玄启根本当做没看见,临去时不知餍足地抱着她吻了好一阵,哄着她又睡着,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上朝。
待近午膳时,玄启差韩征来请寒雪过去长乐宫陪太后用膳,香染为寒雪将那一身华贵的宫装穿上身,寒雪才真实地感觉到,果然夫人不是那么好当的。那支纯金和宝石打造的独一无二的凤钗跟她想象的一样,好重,确实很配这个身份的重量。
她一时有些茫然,一如当时玄启撤了她禁足令时一般迷惘。那时候的她,根本料想不到自己跟玄启会有今天,而现在,她更料不到自己今后的人生是什么样子。寒雪瞧着镜子里雍容华贵的倩影,总觉得那是另一个自己,伸出手,只能触到冰冷的镜面,而对面的影子,只是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