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街市上行人三三两两,冰冷的雪天透出一阵阵冷彻心底的凉意。午膳过后,朱公子带着朱成玉乔装成大长公主府名下的店铺小二,坐着一辆十分简陋的马车进了大长公主府商会堂附近的偏门,径直走到之前倪嘉晏治疗心疾之时所住的小院落。仿佛是得知朱公子会到访似的,这小院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像朱公子上一次入夜到访求救他那几乎断裂的、血肉模糊的左手掌之时灰尘遍地的模样。
“不就是让你帮我从北界以外地区购买牛羊嘛,又不是让你去偷去抢,何至于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敢来找本公主了。”蓝筱进了小院落后,语气十分平和地说出了这句话。
莫兰和任晴自动守在院外,不让府内其他下人进来打扰。
朱公子手里抱着朱成玉,抬眼看到一个左眼角下方有一块丑陋的红色胎记的陌生女子走了进来,声音却和大长公主一般无二。朱公子愣了几秒,忽而想到了江湖中传闻的“易容术”,瞬间放下警惕。
“公主倒是闲情逸致,放着国色天香、美貌花容的公主不做,却变身于一个姿容一般的、地位极低的女医。奇哉!”朱公子眉目舒展:大长公主出手,成玉必定有救!
“本公主信得过你,才让你知道我的双重身份!没想到你却当我是唯利是图的生意伙伴!真让人心伤不已啊!”蓝筱冷笑。
“不曾想过公主如此神通广大,是本公子短视了。”朱公子一脸无奈:看来北界牛羊‘进口’之事,不得不做了。
“赶紧把小公子放下来吧。”蓝筱皱眉,暗道不好。
点点在蓝筱进来的时候就按蓝筱的意愿自动检测朱成玉的病情,没成想朱成玉患了儿童高发的急性病毒性脑炎。这种病若是没有得到及时有效治疗,最坏者可导致瘫痪、智力低下,更甚者会导致死亡。幸好点点提示朱成玉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想治愈也需要一段时日。
朱公子依言把朱成玉放下,脸色隐隐不安。
“他应该出现过意识不清,记忆模糊,甚至记不起人的情况了,对吧?”蓝筱根据点点提示问了出来。
朱公子点点头,表情愈加严肃。
“幸而发现得早,好好治还是可恢复的。”蓝筱不敢打包票,即使有点点在。
“真的吗?”朱公子满脸期待。
在来大长公主府之前,朱府内的玉大夫和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也曾跟朱公子提过,朱成玉这个病情怕是膏肓之疾。即使尽力救治,恐也与常人有异。朱公子看到朱成玉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且还高烧不退,偶有癫狂、呕吐之症,心内也料想到一二,只是不敢面对。如今听到蓝筱说有可能恢复,朱公子如获至宝般兴奋不已,同时又不免心累:这件事情,必须要付出代价的。
“你若信得过,就把小公子留在公主府吧。这种病情需要时时监护,稍有不妥就得干预治疗。且,你应该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小公子有这样的病吧?”蓝筱好心建议,虽然听起来像是要“扣押”朱成玉当做人质似的。
朱公子也以为蓝筱有把成玉当做人质的意思,但转念一想大长公主既然有求于自己,且看着大长公主也不该蠢到会做出自断后路之事,内心稍稍安心。
“能得公主亲自照顾自然是最好的。”朱公子勉强撑出一个笑容。
“竹曦过几日就会回府,到时候竹曦会日日陪同小公子直到痊愈。小公子这个病势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难以治好,且之后也要经常复诊,直到确诊完全康复。”蓝筱明确表示,自己不可能时时陪着朱成玉,但会确保把朱成玉治好。
“内子恐忧心犬子,可否让内子住进来陪同?”朱公子追问。
“她以什么身份住进来?虽我能控制府中言论,但也无法限制朱夫人的活动范围吧?一来二往的,总会传出去的。且朱府的当家主母消失一段时日,真不会引起怀疑吗?若只朱小公子一人,还可遮掩一二。”蓝筱婉拒。
“既如此,那就遵照公主所言。”朱公子不再强求。
“那北界之事?”蓝筱直言,露出一个准备要趁火打劫的笑。
“本公子尽力而为,成与不成,还不可担保。”朱公子微微皱眉。
“既如此,我也就尽力救治朱小公子吧,成与不成也得看天啊。”蓝筱露出一个无奈笑容:这种“听天由命”的不确定性,你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来,我也能坦坦荡荡地“做”出来。
朱公子大惊失色:仿佛被谁摁住了命运的喉咙!?
“北界之事,本公主势在必行!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但朱小公子嘛,就难了!”蓝筱笑称:只不过可能更曲折一点而已!
“敢问公主如此大手笔地收购牛羊,究竟是想用作何用?”朱公子忍不住皱紧眉头:难道是囤积粮草?可究竟是谁吃呢?
“我劝你还是尽早安排北界之事,养好身体,朱小公子在治疗过程中兴许会用到双亲的血液哦~”蓝筱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出一个让朱公子震惊不已的话。
即使朱成玉需要输血也未必要用到父母双亲的血液,这只不过是蓝筱故意危言耸听罢了。朱公子见识过被天下几乎所有大夫都判了死刑的倪嘉晏在蓝筱手中被治好,且治疗手段极其诡异,闻所未闻。但倪嘉晏如今痊愈是朱公子看在眼里的,现下对蓝筱说的话并未怀疑。
“北界之事,需要安公子的外祖父出手相助!回府后,本公子会给几个人写几封信,公主就静候佳音吧。”朱公子不再拖沓,不得不顺着蓝筱的意思去办。
“嗯~合作愉快!”蓝筱习惯性伸出右手,想要和朱公子握手。
朱公子皱眉看向蓝筱:男女授受不亲,公主这是何意?
“额……古人不是有击掌为盟的习惯吗?这……相当于击掌为盟。”蓝筱勉强解释。
朱公子满脸黑线:朱府的声誉就那么不值得信任?还击掌为盟?
“本公主今日也是看在朱贵妃的面子上才答应给朱小公子看病的,贵妃娘娘对朱小公子的情谊大大超出了姑侄啊。”蓝筱表示欣赏。
朱公子听了这话,却以为是另外一个意思:大长公主难道不是故意胁迫自己为她办成北界牛羊进口之事才答应救治成玉的吗?怎么和自己的妹妹扯上关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