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冒死进言令蕣德太后有一瞬间错愕，仿佛从未考虑过此事，脸上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眼神微愣。大殿内静得可怕，连屋外雪落的簌簌声都变得极清晰。
“你有这个念头，多久了？”蕣德太后内心惊愕：这个婢女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奴婢誓死追随太后，绝无二心。太后的荣宠就是奴婢的使命。”蔷薇直接表忠心，因为她清楚知道此刻蕣德太后内心一定起疑了。
蕣德太后略微颔首，没有置言，但内心却还没放下疑虑。
“太后，舅老爷虽为奉天宫宫主，看似威风凛凛，实则受百官及勋贵憎恨得要紧。杨小姐不论高嫁或低就，其夫家看在您和舅老爷的面上自是不会为难，可一旦您和舅老爷不在了呢？一个孤女，无兄弟扶持，那可是任人宰割的啊。”蔷薇语气凄惨，似乎感同身受。
蕣德太后还是没应声，脑海里不由自主的考虑蔷薇所说的话。
“如今杨家被端家压了一头，不就是因为皇上跟杨家没有血缘关系么？若杨小姐给皇上生下皇子，若得上天垂爱那皇子成了太子，亦或是下一任君王，那舅老爷才真真是皇亲国戚！杨小姐也可保一世荣华！”蔷薇继续劝说。
“你也是在为你自己谋出路吧？眼看着哀家越发暮年，你大好年华，无依无靠，总该为自己筹谋。”蕣德太后冷眼看向蔷薇。
“若说不为自己筹谋，那确实假得紧。奴婢跟了太后这么多年，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奴婢与太后是一体的？离了太后，奴婢连根草都不是。”蔷薇俯首帖耳，很是顺从。
“今夜的谈话，哀家就当从未听过。”蕣德太后贼精。
“是，奴婢只是回禀太后今日长信宫所发生的事情，并无揣测他言。”蔷薇从善如流。
即使贵为皇帝养母，也不能公然插手皇嗣之事，后宫干政一向被视为禁忌。若让珡珏得知蕣德太后不满足于太后之位，还想左右下一任君王人选，那必定会引起珡珏的猜忌，以后对杨家人更加忌讳。毕竟，哪个做皇帝的不想全控朝局？不想长命百岁？
“佳瑶今日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宫里太医医术极佳，明日把佳瑶接进宫来，就养在哀家身边吧。”蕣德太后坐下，似乎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暂时落下了。
“是，奴婢明日就去接佳瑶小姐进宫小住。皇上那边要知会一声么？”蔷薇还跪在地上，神情淡然。
“不必了，佳瑶不是外人。”蕣德太后毫无表情，眼神微冷。
“是，奴婢知道了。”蔷薇低头俯身，眼角冷笑：小丫头片子尽给人使坏，有了太后的管束，看你还怎么蹦跶？
永福宫大殿及寝殿的宫灯终于熄了三分之二，意味着蕣德太后已经就寝。而麒麟宫那边却灯火通明，皇卫在大殿外围不停地巡逻，近身伺候的宫女在大殿外候着。皇卫营司军署副使萧如玉在长信宫出事后就被珡珏宣进宫里，此时正站在殿内，与满面愁容的珡珏一起听着暗卫的回禀。
“启禀皇上，奴才查访许久，没能查出大长公主及海辰境是如何脱身的！”暗卫有些颤抖，这个答案显然不是珡珏想听到的。
珡珏听后，一怒之下顺手拿起手边上的茶杯砸向暗卫，暗卫一动不动，其额头被砸出了血坑。
“继续说。”萧如玉暗暗叹气。
“璇妃断定自己身边人出了内奸，想要灭口。奴才在他们动手之前对那些近身守着偏殿的宫女全部用尽酷刑，皆无所获。”暗卫脸色不变，即使额头的伤口不停地涌出血液，滴滴落下。
“尸身呢？”萧如玉再问。
珡珏坐在书案旁，面无表情地听着。
“扔在长信宫大殿。”暗卫低头，回答。
“也罢，算个警告，以示璇妃无能。”萧如玉回头看了一眼珡珏。
“出事的皇卫皆是皇卫营世家里几个稍稍靠后的世家嫡子，平日并无什么出彩或者出格的事。但他们都有两个共通点，皆无娶妻，喜逛花楼。”暗卫继续补充。
“今日是他们值守吗？”萧如玉再问。
“是！执勤单上并无纰漏，出事的皇卫皆是正常值守，没有变动。奴才猜测，下此毒手的一定是对宫里路线及皇卫营了解透彻的。”暗卫眼神异样。
“若是皇卫营里出了内贼，其族内男子全部凌迟，女子全部发卖南界，除国籍！”珡珏的声音冰冷异常。
萧如玉及那跪在地上的暗卫听了不由得身心发凉，这个惩罚确实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而且也超出了现有的法典记载。但，天子所言，就是法！据珡皇朝有过史籍记载被满门抄斩的皇卫营世家不多，也就两三家，最大的惩罚不过是全族男子砍头，女子充为官妓，家产没收。相对于凌迟，砍头已是恩宠。凌迟俗称千刀万剐，把犯人身上的肉按照一定章法一片一片地活生生割下来。珡皇朝史上有载，曾有人被历时三天割了三千多刀才气绝身亡，一刀刀下去，都是一个个难以忍受的煎熬。而女子发配南界沦为移动的子宫，终生不停的生子，直到被病魔折磨腐臭烂死。而官妓，至少有官府保障性命。
“皇卫营与帝位相辅相成，唇亡齿寒。皇上可否三思？”萧如玉虽杀人如麻，但也觉得这个处罚过于严苛。
“或许是历代先皇太惯着皇卫营了，以至于生了毒疮。对待毒疮，唯有连根拔除。”珡珏毫不心软。
跪在地上的暗卫稍稍抬起眼，正好和萧如玉对碰眼神，两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惧怕。
“恩裳不比王爷少，是他们野心越来越大！这种人，罪不可赦。”珡珏决议不改口。
“奴才遵旨！奴才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把毒蛀揪出来碎尸万段！”暗卫狠狠点头。
珡珏摆摆手，暗卫自行消失。
“你怎么看？”珡珏语气疲惫。
“大长公主和海辰境被困，又同时被救，会不会是璇妃自导自演做的戏？”萧如玉语出惊人。
“你是说，璇妃忠奸难分？”珡珏的眼神几乎可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