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闻言赶忙抬手去捂他的嘴，嚷嚷道：“皇上不要说这样不合规矩的话……”
李储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怎么不能说了，想与不想，不都是一念之间么？”
“我……”楚楚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嗫嚅一会儿之后，才低声说道，“想着呢，想时时刻刻都与皇上待在一起。”
李储听了这句话自然欢喜，搂着楚楚半天都不晓得说什么话才好，只是心里高兴，就是心里高兴。
他吩咐人将那匹枣红小马牵回马厩去，尔后拉着楚楚上了同一匹马，拉着缰绳在草原上慢慢走着。楚楚伸手指着天上的云，一阵一阵地笔画，这张悠闲的时光，到底不多得。
不过一会儿天色便暗下来了，紫金流转间的霞云格外好看，若是能裁下来做衣裳便更好。李储带着她走了有一会儿，必须得回宫了。
这前脚刚进永安宫，李储还没来得及跟楚楚说上两句话，忽而听得周林生急匆匆进来报了，说是德阳宫早产。李储当时是不大相信的，他下午才见过夏如芊，闰太医也还说她身子算好，怎么能说早产就早产呢？那胎儿还只有七个月啊！
可是事关子嗣，李储也耽搁不得，哄了楚楚几句便急匆匆赶往德阳宫。楚楚忽而觉着，这一幕熟悉得很，那日永安宫里孟璐撕心裂肺的痛呼，还有弥漫在四周淡淡的血腥气，她喝过的那杯掺了白头菇的茶……忽的一下全部涌进她脑子里，耳朵旁边只有嗡嗡鸣声。
楚楚忽而有些头晕目眩，一时站立不稳就跌坐在罗汉椅上了。旁边八归见李储走得匆忙，没有发觉楚楚的异样，赶忙上前问道：“小主怎么了？”
楚楚摇了摇头，只说无事。她有心想要去德阳宫看看，可身子实在耐不住，眼下也没有谁能在她旁边看着些，只更觉不安。
八归上前搬了小凳坐在她膝下，握住了她的手，还是有些紧张，问道：“小主当真没事？是不是那些白头菇伤着了身子？用不用请太医来看看？”
听到她这一连串的问话，楚楚只能疲惫笑着，说道：“从前上山下水都熬得住，怎么可能到了京州就娇贵了，我无事的，你放心。”
就算听楚楚这样说了，八归还是不放心。可眼下太医恐怕都挤到德阳宫去了，去了可能也是扑空，毕竟这孩子说不准能带给李储些安慰，而且，这是个男胎。
八归眼下只能仔细盯着楚楚一些，等到她再有什么异样，就想着一定要去请位太医过来瞧瞧了。这念头才想到一半，忽而听见外头有人传了一声，说是温燕绥到了。
楚楚与八归面面相觑，这温燕绥向来不与她交往，加上那日自己在景阳宫说的话，她只盼着温燕绥不要记恨她才是，怎么会肯来自个儿这永安宫呢？
可是人来都来了，也只能上去迎着，楚楚长舒了一口气，缓了一下心绪，才出去行礼。
这来人可不是温燕绥么？楚楚看着她的时候就在想，就算自己只能够看她一眼，也会死死记住她的容貌。眼下木着张脸，叫人看起来也惊艳。
温燕绥看见楚楚跪在外头的时候，也没露出什么另外神情来，只是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尔后说道：“你先起来吧。”
楚楚依言起了身，跟在温燕绥身后大气都不敢出。只等她做好了，又上前奉茶，楚楚暂且不觉得她有什么敌意才安了心。
可等她还没坐稳，就只听到温燕绥冷冰冰地扔了句话下来，说道：“皇上真够宠你，时不时带你出宫去。今日马场如何？又收到什么新奇宝贝儿了？”
楚楚忽而紧张得厉害，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不容易吐出个“我”字，也是结结巴巴的，嘴里有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下去又觉得不妥，一时间是左右为难。
温燕绥并不在意她这副模样，她就是想不明白这个楚楚还有什么是她没有发现，没有搞明白的。竟然让李储对她这般宠爱，又念念不忘。
而她也只学了楚楚三分皮毛，都能得李储另眼相看。
温燕绥眯了眯眼睛，有些恐吓道：“在景阳宫那日你不是很会说话么？今日怎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楚楚抿着嘴，只觉眼下说什么都不合时宜，外头的人都忙忙碌碌，李储还在德阳宫，没有人帮得了她。
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忽而听见旁边八归开了口，她也没耍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容妃娘娘今日来永安宫，所谓何事？”
八归都察觉到楚楚搭在她手臂上的手紧张得抓了她一下，可是话已出口，就再也挽回不得。与其在这儿跟温燕绥打字谜，还不如直截了当问了。
温燕绥挑了挑眉，对于八归那点儿功夫，都不够入她的眼。于是她懒懒回答了，说道：“颐和宫和德阳宫挨的近，那边吵得本宫脑仁痛，便来这清净地儿躲上一躲，楚婕妤不想本宫来？”
这会儿终于有楚楚说话的份了，却也只能干巴巴地开口，说道：“说道嫔妾不敢……”
“本宫怕你不是真的不敢……”温燕绥冷哼一声，便不说话了，二人在房中等着消息。
外头燕子低飞，蜻蜓点水。房中沉闷的叫人都透不过气来，楚楚只觉得胸闷难受，眼前红紫交替，温燕绥一下三个一下四个，叫她更加害怕了。
楚楚感觉什么都变得模糊起来了，耳边嗡鸣声愈来愈大，她抓着八归的手也慢慢使劲。她看着温燕绥的嘴半张半合，却听不清说些什么，最后好不容易听见声儿了，吵吵嚷嚷的。
她听了好久终于听清了，那太监欢喜的声音穿过每一条长街甬道，朱墙黄琉璃瓦，喊着说生了生了，德阳宫生了，还是个小王爷。
楚楚浑身都卸了股劲儿，一下松开了八归的手，眼前的事情她都不想去看清了，只眼睛往上一番，当即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