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她到了里头,她才发觉夏如芊只坐在晚膳面前发呆,心里顿时有些不安,于是将茶先放下了,轻声问道:“小主今日怎么连晚膳都不用?可是没有胃口?”
夏如芊将眼皮抬起来,尔后落在桌上一壶酒旁,问道:“往日晚膳并不见酒,今日怎么有了?”
子珊听她这么一问,心里便更是发虚,但此事她是当真不知,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奴婢也不晓得,小主眼下虽然禁足于德阳宫中,但膳食这边还是不敢怠慢的,所有吃食奴婢都一一试过了,没有发现异样。”
夏如芊冷笑一声,抬手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嚼了两下,尔后放下筷子,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尔后说道:“你将银针拿来,再试一试。”
子珊什么话都说不得,硬着头皮取了银针,给她递过去。夏如芊只将银针放入酒杯中静止片刻,那针尖顿时就黑了。
子珊见状吓得赶忙跪下,连连求饶:“小主赎罪、小主赎罪啊!奴婢实在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夏如芊看着那杯酒,怔怔出神,眼睛里毫无光彩,哑着声音道:“下毒之人及其用心,你自然不晓得。当日我费尽心思要将你保住,就是因得,这世上我只能信你了。”
想来子珊是她初入宫以来便一直照料至今的人,那时被揪去严刑拷打也嘴里也绝不吐出什么来,忠心护主倒叫人有些唏嘘了。夏如芊要想翻身,必然少不了有个能干又忠心的人在身侧,这也是为什么她最后费尽一切心思,哪怕是犯欺君之罪,也要将子珊换出来的原因。
只是她当时并不抱什么能成的心思,但是能成就是好的。
夏如芊抬手将那杯毒酒倒在了地上,一面倒一面说:“将毒涂抹于酒杯低,酒倒出来的时候便会沾染,只需一杯……真是个好法子……真不晓得是如何想出来的,我已经沦落到了这般田地,宫里就那么几个人还被收买了,当真是可笑。”
“那小主……可要奴婢去禀告皇上一声?”子珊还是低着头,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今日出去过了?”夏如芊半天没有理她,一出口便说了句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子珊被戳中了事实,只能应是。
她今夜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大抵是因得这壶毒酒搞得夏如芊有些反常,人也不晓得怎么变得聪明机敏了许多,与从前的夏如芊不太相似,于是她多嘴问了一句:“娘娘如何晓得?”
夏如芊看着跪在地上的子珊,眼神晦涩难懂,只轻轻丢下一句:“你鞋底有黑泥,德阳宫没有。”
子珊没想到她会细致到这个地步,慌乱之中倒也有了决断,赶忙说道:“宫中银两实在不够用了,奴婢只能出去变卖些东西,好做些补贴。不过还请小主放心,奴婢出去之前,是易过容的,并没有人发觉!”
“我晓得。”夏如芊点了点头,说道,“你出去办事,我总是放心的。”
等夏如芊说了这样的话以后,子珊心里反而有些难受了。说实在的,夏如芊待她并不薄,从前得宠时给足了她优待和脸面,落魄了也是极其对她好的。
一如她说的那句话——这宫里,夏如芊能信的人,只有子珊了。
想到这里子珊的眼睛就不自觉的往那壶茶上瞟,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瞧见夏如芊就着那些冷菜冷汤吃了起来。
子珊心里着急,上前劝道:“娘娘小心吃坏了肠胃,先交由奴婢去热一热,别吃这些凉的。”
夏如芊伸出只手来拦住她,又指了指旁边她端上来的那壶茶,吩咐道:“也不必了,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不爱将菜热来热去的吃,就这样用了吧,将你那壶茶端来。”
子珊张了张嘴,当即就不太想将这壶茶给送过去了,可是只要想到姐姐……她便由不得自己的心思,只能什么都照做了。
今夜李储照旧是歇在了永安宫,温燕绥从十二监那边看过铜宝回来,心里也高兴,就像想着走动下吹吹夜风,凉快又舒爽。刚要转过一条长街口,就瞧见皇上的轿攀过去了。
她将手搭在子规手臂上,转身就想走,想来冤家路窄这词用得不错,她一转身就瞧见了江寒照正朝着她走过来。
温燕绥虽然心机城府颇深,但还是留着些傲气的。见了谁喜欢她便愿意多说几句话,见了谁不喜欢,就算位份高于那人,她都要绕着走。眼下便是如此,她刚想假意看不见江寒照的时候,就听见江寒照唤了一句:“容妃娘娘——!”
温燕绥本就桀骜不驯,有人叫她,她都未必愿意理会,但是今日为了楚楚,不得不与江寒照周旋片刻。于是停下了脚步,尔后站定了,倒要看看她今日能说出什么花来。
至于江寒照,这两日表面上是风光得意,私底下有多难受也只有她自己晓得,毕竟她是经不起流言蜚语的人。加之这两日,她每天都要来一趟永安宫,但每天都被拒之门外,难免有些被人看了笑话去。
所以眼下重要的,她只能拉拢一人算一人。
温燕绥自然不是什么善茬,但只要能为己用……日后还怕不安稳?
江寒照上前福了福身子,行过礼。她晓得李储的轿攀才进了永安宫,料想着心里也不太舒爽,便开口道:“好巧,能在这儿遇见容妃娘娘。”
一听见这样的客套话,温燕绥心里什么好计谋都不想往外使了,大都妃嫔说完这样的话后,就要讲一些酸话,她听了心烦。果不其然,这边她还没张嘴,就只听见江寒照说:“楚婕妤可真是受宠,向来只有妃嫔去景阳殿侍奉皇上的份,才见皇上夜夜不辞辛苦,走到这永安宫来。”
温燕绥一面听着一面点了头,尔后风淡云轻地偏过头去,跟子规说道:“咱们出来多久了。”
子规会意,回话说:“约莫有半个时辰了,有瑜公主等会儿没瞧见娘娘,怕是要哭闹。”
“正是如此,那便回去罢啊!”
温燕绥讲完这句话就要走,江寒照自然晓得见缝插针,只能赶忙着上去说了一句:“瞧着有瑜公主可是当真喜欢容妃娘娘,可见容妃娘娘福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