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说话不留情面,可又句句在理,叫人无从反对。今日这事儿,就连李储的话才说了半句,就被他打了岔,他素日里就不喜欢李储行事优柔寡断的样儿。
李储心里自然是不高兴,他也晓得只要顾笙一开口,李淮南应和的时候比反驳的时候要多,倒也不是因为什么私情,而是因为两人处事风格都差不多。
于是他静了静心,眼瞧着李淮南就要开口了,只能赶忙出声略微不快的说道:“今日就先到这儿吧,朕有些乏了,稍后还会再派使臣与楚槐洽谈,等到年底……再做定夺!”
就这样一句话定了尾,其余三人也说不得,只能先行退下了。
李储又叹了一口气,想到楚楚还在屏风后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才好。索性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忽而觉得自己身侧有阵茉莉花香,很是安神。
“你出来了。”李储不用睁眼就晓得是谁,这景阳殿里也只有她了。
只是楚楚还没有说话,李储也才睁开眼睛,忽而瞧见景阳殿的大门有开了。他与楚楚一齐望去,顿时呆住了。
那人最爱玄色,但玄色只有帝王能用,于是她便换了月白。身上无过多珠玉点缀,清冷孤傲如白梅,不沾一丝人间烟火。要说温燕绥是南国最好看的女子,恐怕是没有见过她的身姿。
是风霜待尽后的清透,也是风华正好的张扬热烈,更是明眸皓齿,君子难逑。
楚楚想要给李储揉揉额角的手堪堪停在空中,不知所措,平时她是聪明机敏,可眼下也不晓得要如何应对了。
好在旁边的李储先开了口,站起身来,有些局促不安道:“阿姊……长公主怎么回来了?”
李淮南铁青着张脸,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楚楚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拉李储的手,可身侧只是空空,叫她全无依靠。
她只能咬牙将心一横,顿时换了副模样,行过一礼后嫣然笑道:“长公主方才也在么?嫔妾来景阳殿伺候皇上,皇上不累嫔妾倒是累了,便在后头小睡一会儿……说是小睡一会儿谁只竟睡到了这个时辰,还请长公主不要责怪。”
谁都猜不透李淮南的心思,楚楚也只不过赌上一赌,没想到还真给压中了。
只见李淮南一笑,摆出一副了然的样子,脸色瞧着也好了许多,但李储那颗心还是悬着。只听见李淮南说道:“原是这般,楚婕妤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楚楚符合着笑,尔后道:“那倒也不是,长公主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瞧见字就头痛,偏偏皇上还要我拿什么诗词去念,才不过一会儿,就给睡着了……倒叫长公主笑话。”
李淮南一面点着头,一面往自己方才坐过的位置去,等到坐定了,才继续说道:“方才楚婕妤不是说在伺候皇上,这会儿又说是念书……不知楚婕妤到底是何时来的,来了又做了什么?”
楚楚一着急就容易前言不搭后语,这一点李储是晓得的,方才听着的时候就晓得坏了事了。眼下也只能自己出声,帮着打圆场。
于是他上前一步,不经意将楚楚护在了身后,然后笑着跟李淮南说:“楚婕妤都睡迷糊了,先前一来就说伺候朕无趣,朕也没法子,只能给她本诗词看,结果呢,看着看着竟给睡着了!”
等李储说完了,楚楚就附和着和他一起笑。
这两个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晓得李淮南心底是不相信的,但如今也只有顺着这话给说下去了。要是坦然承认,皇上与朝廷重臣在前边议政,后宫妃嫔就躲在屏风后头听,怕是要联名上书罪状了。
等到殿中安静到压抑的时候,旁边的周林生突然开了口,上前几步慌忙跪下,道:“都是奴才不好,只是想着外头皇上正在议事,也不敢出来报一声说楚婕妤睡着了。楚婕妤这一觉睡得浑身酸痛,回去怕是要找人好好捏一下了。”
李储听见这话的时候,猛然抬了眼,看来自己平日里没有白对周林生好,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这大家都这样说,李淮南便也不想再去说了,说了也没用。今日便也懒得去管这些事,只是用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腿,点了点头叫楚楚先退下。
楚楚自然求之不得,李储也希望她快些走,免得惹出什么祸端来。
等走到了景阳殿外头,她才算是真正的舒了口气。旁边的八归给她拍了会儿背顺起,尔后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小主,已经出来了。”
方才她也是躲在暗处瞧见了的,李淮南刚出景阳殿几步,就又打了转折回去。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楚楚也跟她说过,自己常来景阳殿是不好的事儿,是不能叫李淮南晓得的,所以大都时候她也是跟着躲在暗处。
今日一瞧,她就晓得坏了事了。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就瞧见楚楚吓得七荤八素出来了。
直到回了宫,楚楚都有些坐立难安,晚膳也没用几口。一得空就望着外头,就盼着有人能来说一声。
这一等,可等了些时辰,楚楚都死了心了懒得等了的时候,八归才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说道:“小……小主!皇上身边的周林生公公来了!”
楚楚心下又急又欢喜,赶忙起了身,伸手说道:“还不快快请进来!”
这会儿就是一刻也难等了,嘴上说着是要请进来,自己也跟着八归跑了就去。
楚楚当真是头一次瞧见周林生这般高兴,都不用等他行礼,先抬手说没了句:“你没得必要讲那些虚的了,直接说,皇上如何了。”
“皇上自然是好的,也晓得小主心急,就差奴才过来告诉小主一声,无事的,且安心。”周林生挑着要紧的话说了,擦了擦额角上的汗,顺带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小主,以后景阳宫还是要少去,这是皇上的意思,不过奴才也有一句话,不知小主肯不肯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