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南被她逗得发笑，首先接过了那些汤圆，问道：“还未到元宵，你怎么就包起汤圆来了？”
“嫔妾想到就想吃，要是非得等到元宵就太难等了。”楚楚瞧着李淮南拿起一颗汤圆，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不知道长公主还有没有胃口吃，嫔妾忙活了好久，就等着被长公主夸一句呢。”
李淮南哑然失笑，将手里的汤圆放回去，尔后叫碧水拿去小厨房煮了。这么一吩咐，反而惹来碧水一通抱怨，说只要楚婕妤来了，岁安宫便堆满了她送来的新奇东西。
楚楚满脸自豪，扬着一张小脸，说有好东西自然要先孝敬长公主。她当真是叫别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碧水自然不与她争得，只能拿着汤圆出去了。
稍过片刻，两人暂且无话，楚楚左右张望着岁安宫有什么好东西，等下好讨要些赏赐。忽然瞥见之前正李淮南正殿原来空着的墙壁，挂上了一把宝剑。
她自是眼拙，但瞧做工心下也明白三分，这怕就是当年先帝在李淮南初登太子宝座时，送的天子剑。
后来李淮南也想过，天子剑只有帝王佩戴，便转送给李储，可又被李储退了回来。
说是要成了这一世的明君贤名，才有底气敢佩。想来这般少年意气，倒叫楚楚更为心动。
那厢李淮南想到什么好事，嘴角带笑的出神呢，就见楚楚蹦哒到她面前来，晃着她的衣袖撒着娇说道：“长公主现在头还痛不痛？”
经她这么一说，李淮南才发觉自己的头痛好了许多，想来还是楚楚来了，陪她打趣逗乐才好了许多。于是勾起嘴角，回答一句：“不痛了。”
“那便好！”楚楚自是雀跃，碧水也端着碗汤圆进来了。她殷勤接过，吹凉了送到李淮南嘴边，说道：“长公主尝尝？”
李淮南答应，张嘴咬了半个，里头黑芝麻陷沁出来，格外香甜。她咽下去，都不晓得怎么回事，这汤圆的味道如此熟悉。
于是她问：“你在这汤圆里加了什么？怎么这般香甜？”
楚楚照旧是歪着头，笑道：“是用桂花糖碾碎了混在芝麻糊里，这样就会格外香甜些。”
李淮南有些怔怔，这句话她好像在哪里听过……是那个少年，甘愿放下刀剑戎装与一腔热血，从沙场下来困于锅碗瓢盆中，替她洗手做羹汤。
那日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想吃汤圆，心里太苦太累了都不记得甜味是什么样了。等到夜里，她从景阳殿被父皇检查完书课回到东宫的时候，就见案桌上摆着碗汤圆。
那个人嘴一张一合的，说：“我估算着你快要回来了，这汤圆是我自己包的，你快尝尝，够不够甜？”
她尝过一口，对上那人笑意浓浓的双眼，听他颇为自豪道：“我琢磨了好久，最后将桂花糖碾碎了……和在芝麻糊里……”
那声音愈来愈缥缈，都快要听不清了。李淮南双目迷离，旁边楚楚见状也不再打扰她，只是行过礼便退下了。
碧水感激她帮忙解了李淮南头痛之苦，自然一路毕恭毕敬送到了岁安宫门口，楚楚只说不必再送了。
碧水自然听她话，就停下脚步不再动，尔后听见楚楚说道：“碧水姑娘与本宫同心，自然希望长公主万事安好。只是本宫想了一回法子，未必回回都能想出来，所以这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话说尽，见碧水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晓得岁安宫里总有人吹这阵风了，便也安了心，领着斐文回宫去了。
长街依旧是那么长，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头一样。青石板砖和两侧朱红宫墙，再覆上琉璃瓦。倒还真实顶好的金玉囚笼，楚楚只是这样想着。
有太监在修缮宫墙，见楚楚过来的时候停下手头的事情行礼。楚楚从前还会觉得他们太讲规矩，从而晓得局促不安，如今也能堂堂正正的走过去了。
越走就越偏僻，等行到后头已经是朱墙斑驳，枯叶满地。这里久经修缮，缺无人敢来，落败的凉亭飞檐都缺了一间，宫门上的锁已经生锈，就连挂在上头的牌匾，都已经结满了蜘蛛网。
她们停下脚步，斐文上前去扣门三声，却不见里头有回应，等过一会儿，楚楚便决定走了。
这个冷宫里边的人，自称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嫔，先前就与楚楚说过几句话。斐文从前在冷宫办事，也的确晓得有这么一回事。
覃太妃的确为先帝宠妃不假，可她是陈家送进宫里来的眼线，先帝死前都未察觉，所以李淮南一上位便是千难万险。先是平内乱，将陈家清理干净，但是不晓得为何留下了覃太妃。
斐文说的是当初覃太妃帮李淮南做了许多的事情，确保她可以稳当坐上皇位。可陈家那时候是妄图掌控根基尚且不稳固的李淮南，想让她先按照诏书上位，尔后掏空朝权，让李淮南只是南国名义上的皇帝，实权全部落在陈家。
他们机关算尽，唯独没有想到，李淮南是隐忍多年不敢露出半分机敏，全为今日。
有这样抱负的人，理应坐上皇位。
好在这样的人，也还有软肋。楚楚像是庆幸般地松了口气，旁边斐文察觉，出声安慰道：“小主放宽心，一切都好着呢。”
楚楚点了点头，覃太妃还以为南国是李淮南掌权，听到楚楚前来寻她，便咬牙切齿的跟楚楚做了交易。
她将李淮南唯一软肋详细告知，听过楚楚天下分布情形，又出言谈论指点了几句。覃太妃说了这样多，只是为了把李淮南从皇位上拉下来。
楚楚昧着良心答应了她，但她只是想着，只要李淮南肯让出掌管后宫之权便可，并没有想过要让李淮南痛不欲生，她暂且也没有那样大的本事。
“在冷宫的人，大都都疯了。”楚楚搅动着自己手上的帕子，弄得皱巴巴的，过了好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垂下眼睑说道，“为什么覃太妃还要清醒活着。”
的确，在冷宫生不如死，稍微有点瓜葛的人都被处死。无名无分，被人辱骂折磨，日日如此，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