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以前,楚楚肯定觉得死最残忍,会想着李淮南还算有善心,即便别人害了她,她还肯留人一条生路。但放到如今来看,原来生不如死才是最残酷的,并且无力反抗,被人一点一点的夺取希望,求死不得。
斐文忽而觉着这冷宫的巷道里有股子莫名其妙的凉意,于是缩了缩脖子,回楚楚道:“覃太妃有一人不敢忘,她怕自己疯了就把人给忘了,所以宁愿清醒痛苦的活着。”
楚楚听了不免唏嘘,问道:“那人呢?你可知道是谁?”
“不知道。”斐文摇头,回答说,“据说是死了。”
可不是死了么,只要是跟陈家有点点关系的都被处死了……包括被陷害的叶家,被奸人所害后,因得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这句话,就被抄了家。
斐文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楚楚察觉到她的异样,淡淡扫过一眼,尔后丢下一句:“本宫说过,叶家的冤屈全交由本宫去做,你不用太着急。”
被拆穿了的斐文无端有些慌张,只能喏喏应了声是。楚楚看了下天边,有夜色来临之像,便问身边斐文道:“你可都办好了?顾将军此时会进宫?宫门都快下钥了。”
“一定会来的。”斐文言之凿凿,说道,“奴婢已经撞见过好几次了,每到黄昏之时,在东宫附近就能瞧见顾将军站在那里发呆。”
楚楚“嗯”了一声,脚步也加快了一些。李淮南与顾笙情起东宫,南国人尽皆知,只是顾将军身份说起来不光彩,因得是入赘……其实也怨不得什么,也没什么难堪的,南国既然有了女太子,未来夫婿不只能入赘了?并非万事都要看着传统规矩走。
顾笙是在黄昏时刻被迎进了宫。
楚楚到时,的确瞧见了那个身材欣长,面容刚毅英气之人。身上穿得是月白长衫,倒与他肃杀神气不太符合,却也不突兀。原来李淮南喜欢穿月白色的衣裳,也是因为他……
楚楚垂下眼睑,领着斐文上前走去,只是还没走到顾笙面前,便听见他背对着自己说道:“楚婕妤是皇上身边的妃嫔,不能与外臣私下见面,难道这点规矩都不懂么?”
这话说得楚楚一时间都回不过神来,张着嘴半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也不等她说话,就听见顾笙继续说:“楚婕妤请回,不然臣就禀告皇上了。”
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楚楚自然不敢上前。只能行过一礼,便领着斐文走了。
回去的路上都还心惊肉跳的,顾笙不愧是习武之人,原来早就察觉她在身后,并且也不近人情。这样一来,更不要提说上话了,楚楚难免有些焦急。
斐文在旁边便帮着想法子,咬了咬唇说道:“不如小主明日再去试试?反正顾将军明日还会在。”
“他会在又如何,顾将军只需站在那儿就无人敢上前,而顾将军等的人……又不肯来。”楚楚愈说愈发愁,不耐烦地叹着气,快步向永安宫走去。
她是决心这一段时日都不去了,顾笙天天在东宫外头瞧着,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想拿却又拿不到,她现在只要想想,如何能进东宫拿到那样东西就好了。
等好不容易到了永安宫,楚楚便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叫人磨墨纸笔伺候,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便将斐文唤了进去,叫她快去一趟颐和宫。
斐文领命,便急匆匆地往颐和宫去。等到颐和宫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用晚膳的时辰,斐文送了东西,便走了。
子规出来的时候,正巧瞧见子规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只走到里头行过礼,给温燕绥摆上碗筷,尔后说道:“这永安宫里的人,怎么又来了?”
温燕绥点了点头,将那封书信是的事儿告诉了子规。子规最近嘴大话多,总是喜欢管些不该管的事情,于是张嘴便讲:“他们要送信去攰族,自己派人去送便是了,何必要来麻烦娘娘一趟?”
“你要是喜欢管,不如这个容妃娘娘让给你来当?颐和宫的事儿也都劳烦你管了?”温燕绥只是这样冷冷说了,自己身边的心腹都不懂谨言慎行这个道理,平日里当真是白调教了。
子规晓得自己又惹温燕绥生气了,马上跪下就要打自己巴掌认罪,温燕绥摆了摆手,说道:“你何必弄这些虚的?要罚本宫就罚你,这一月不必在里头伺候,还顺带罚你三日不许说话。”
她话音刚落,就瞧见子规要开口,马上竖了根手指放在嘴边,呵斥道:“从此刻开始。”
子规只能老老实实地出去了,她也晓得自己现在杵在温燕绥面前只是碍眼罢了。而温燕绥将她赶出去了以后,也没有叫别人在旁边伺候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拿起那封信,纠结了一下还是打开看了。
待到看完,她眼中满是惊恐与不敢置信。因得上边写的是求攰族楚槐依附于南国,放弃游牧身份,这要是怎样的决心,才敢与亲族习俗作对?
温燕绥深吸了一口气,不仅是这样,言语之间全是透露着的意思,都是楚楚已经听过朝政,在求自保。南国自然开明,可妃嫔听了国事还做决策,是要杀头的死罪。
眼下这一封信就放在温燕绥面前,活像个烫手山芋,但只要想到那日在永安宫里楚楚说出的那句话,她便坚定了决心。
两个人想要比肩而战,想要一般的地位……温燕绥想了想,冷笑一声。今日她便给足楚楚家世背景,让她在宫里不需要再听那些出身低微的挑衅辱骂之语,看她自己能够走到哪一步。
温燕绥此时已经无心用膳,唤过了自己身边的人,悄声吩咐道:“将这信送出宫去,悄悄地,莫叫人发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