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燕绥心里不高兴,但是也不会显露出来,脸上继续挂着笑,尔后说道:“楚婕妤一瞧就是个有福气的,皇上不必担心,过会儿臣妾再去看看楚婕妤。”
李储闻言心里宽慰了许多,抿了抿嘴,尔后一面点头一面拍了拍温燕绥的手背,长舒了口气,说:“雨天路滑难行,你不去也无事,朕又不会怪你。”
“也不是说怪不怪罪的事情,只是臣妾身在高位,自然是要去看看楚婕妤好不好的,难免落人口舌。”温燕绥给李储盛了一碗红豆薏米粥,送到了李储面前。
二人便也不再说话了,因得食不言寝不语,总要守着这点规矩,待到早膳过后,李储便回了景阳殿继续去忙自己的事儿了,温燕绥稍作片刻,瞧着外头雨不会再下了,于是唤了子规过来,往永安宫去。
一路雨水滴啦,温燕绥小心走着,就怕溅到裙摆上去,弄脏了衣裳。旁边的子规瞧着她走得艰难,于是开口劝道:“娘娘要不还是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去传轿过来。”
“不必。”温燕绥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尔后慢慢说道,“要不是这样去见楚婕妤,皇上如何晓得本宫大度之心,楚婕妤有如何晓得,本宫是诚心与她交好呢?”
子规在旁听着,自然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扶着她一步一步在长街上慢慢走着。
好不容易到了永安宫,子规上去扣门,温燕绥便趁了这会子的空抬头看了看天,清透的雨水顺着墙檐往下滴,掉在长街上就变得浑浊不堪了。
天还是昏暗的,世间万物好像都失了颜色,温燕绥甚至觉着有些透不过气来。只是稍等了片刻,子规便上前来扶她,永安宫的门,敞开了。
她慢慢走进去,像是融进了一片黑暗里,一点违和都没有。她好像天生属于这里,天生应当与楚楚并肩站在一块儿。
屋子里药味不是很重,温燕绥觉得与自己前段时间来的模样相差无几。只是楚楚睡在榻上,层层纱帐遮挡住她的身形,晓得温燕绥来了,也不下来行礼。
温燕绥不是很气,子规故意咳嗽了一声,又拖长声音报了一声:“容妃娘娘到——”
里头的人听完这句话至多翻了个身,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作。子规见温燕绥没动作,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就站在旁边干杵着。
房中安静许久,外头雨水滴滴啦啦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温燕绥保持一个动作坐久了,就觉得腿都有些发麻。终于开口问道:“你成日里就躺在床上,不嫌腰酸么?”
里头的人悉悉碎碎的动弹着,外头侯着的两个宫女拉开一层纱帐,就瞧见楚楚探出个小脑袋来,冲着温燕绥挤眉弄眼。温燕绥看着觉得有点好笑,却也明白她的意思,挥手叫自己身边跟来的人都退下了。
旁的人肯走,子规未必肯走,他们还不晓得这两个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自然不放心叫以前不对盘的人独处。可是楚楚跟温燕绥都执意如此,他们为奴为婢的也没有办法,只能出去了。
等房中人都散尽,楚楚伸出手来对温燕绥招了招,温燕绥竟然放心大胆地走了过去。待到纱帐面前的时候,楚楚瞧准了时候,猛地伸出手去握住温燕绥的手腕,将她大力拉了进来。
温燕绥没想到这一出,眼睛陡然睁大,惊呼出声,下一秒便跌趟在了软榻上了。满头珠玉琳琅乱响,她脸上余惊未消,愤愤而又戒备的盯着楚楚。外边的人听见里头声响,自然是要进来,且还没问就听见楚楚出声,说道:“不必进来,是本宫磕着头了。”
子规和八归都冲到了门口,听见这句话只能停在门口,不敢再往里头冲。
温燕绥理了理乱发,又将衣裳摆好,瞧着自己方才倒下的地方堆着几层棉被,便没好气地皱了皱眉,说:“你这是做什么?”
楚楚躺在榻上,侧过头眉眼带笑地瞧着温燕绥,很是不怕死的说:“想看看冰山美人,平日里还会有些什么神情。泰山崩于前会不会改色。”
“无趣。”温燕绥将这两个字冷冷抛下。
楚楚也是突然就有了玩心,在榻上滚了一圈,凑到温燕绥面前道:“嫔妾这不是在榻上躺的腰酸么,好不容易才找点乐子,还要多谢容妃娘娘来陪嫔妾了。”
她歪理最多,满宫里的人都晓得,无非就是仗着李储喜欢为所欲为。眼下温燕绥……说实在的,她心里不是很气,反而觉着这样的楚楚,才是原本的楚楚。
温燕绥自小告诉自己,就算要与人一较高低,也不会挑神志低迷的人,不管他们多厉害。起初楚楚虽然聪明,但因得太没见过世面,也不晓得人心难测,往往会因心绪过于禁锢自己。
楚楚没想这么多,正拨动着床头的香囊玩儿,温燕绥实在看不下去,便出声训斥道:“你晓得本宫问话你是要回的么?”
楚楚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自然是晓得的,只是容妃娘娘都说嫔妾无趣了,嫔妾还能怎么办?”
温燕绥闻言气急发笑,笑完便更气了,瞧见楚楚像只狐狸一样盯着她的时候,她是面红耳赤,恨不得就这样走了算了。可是还不行,还要再忍忍,她还有事要问,目前也只有这人能够帮得了她。
于是她定了定神,摆手道:“本宫先不跟你说这些,你昨夜为何留下了妱贵嫔,今日又何故装病?”
“嫔妾可不是装病,是真的难受。”等她话音落下,楚楚便接过话头,揉着胸口好像很难受一样,对温燕绥继续卖着可怜,说道,“昨夜妱贵嫔深夜来访永安宫,嫔妾不能不见她,本想着就这样罢前尘往事随风了,可是话至夜半,嫔位忽而想起一件事,就不想见她了,所以今早才装病。”
温燕绥不惊讶她将什么都告诉自己,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想起一件什么事?”
楚楚故作神秘地冲她眨了眨眼睛,温燕绥会意,将耳朵送到她身边,且听她轻声道:“嫔妾——不能生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