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不会阻拦顾笙这样的想法,反正都是对自己有益处的,坏不了事情就行。
李淮南长舒了一口气,瞧着那只惊慌的耗子逃进了长春宫,顾笙自然也瞧见了,但是没有李淮南说话的话,他不会轻举妄动。
“你当初若是能有今日这样听我的话便好了。”李淮南瞧见他在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忍不住出言说道,“那样元清也不会死。”
顾笙低下头去,沉声说道:“我也很愧疚,我也不想元清死。”
此话一出,两个人又沉默了。李淮南有时觉得头上那轮圆月,有时候离自己很近,有时候离自己很远。她偶尔还是会抱怨,若是自己当年不那般冲动,也许就没有那么多后来的事情。
事已至此,谁也没得法子转圜。
只是枉死了元清,李淮南一直这样觉着。她当年因寻不到顾笙,在西凤国和谈和亲一事之事时又受到了羞辱,一怒之下便斩下西凤国君主的首级,带着那时候的护国大将军吴芪一路奔至城外,再跟青门关将领楚狂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了西凤国主城。
她本来想到那一刻就收手,但是顾笙没有在主城里,她攻下一座城便寻一次,到了最后,她不再想寻顾笙了,她想要这天下,整个天下。没有大国对峙,只想着要将每一寸土地都归顺于南国氅下。
李淮南偶尔也恨自己,为什么要为那么的贪心。明明那时候李储上位,南国正在休养之期,元清回了京州娶了她身边的大宫女,他一生中最爱的姑娘成了亲,还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一切都很好的时候,是她贪心不足,非要一直进攻。
后来就是从屡战屡胜变成了屡战屡败,无论她怎么排兵布阵都能被敌军大将看穿一举击破,最后不得不退回青门关驻守。等到那一战来时,她驾马迎战,刀光剑影里听见有人唤自己太子殿下,她的心腹元清正带了人过来支援她。
可那一战到底是输了,或者没有输,因为现在天下都是南国的。
只是当她快要停手的时候,她看见了几十支箭雨朝着元清而去,她没有来得及帮忙挡上一挡,就瞧见按个替她挡了无数风雨的人,从马上重重跌落。
若只是如此,那也就算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瞧见敌方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敌国将军,是顾笙。
是她日思夜想,找了整整好几年的顾笙。那一瞬间李淮南便什么都明白了,她明白为什么自己无论如何排兵布阵,运筹帷幄都不奏效,因为她所会的战场上的一切,都是顾笙教给她的。
事到如今,她倒也怨不得了,可是她还是要问。
“你当初为什么会成为西凤国的将军?”李淮南只觉得自己喉咙里疼得厉害,许是方才兴起,多饮了几杯酒的缘故。
顾笙将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有些不解的问道:“长公主什么都不知道,居然敢用我,还为南国掌管兵权的太尉?”
李淮南轻笑一声,只道:“反正你进了京州,从前将领都四散而去了,你要是想反,我现在将虎符收回来都可以。”
想来也是这般,顾笙低下头摇了摇,说道:“我本不想的。”
李淮南闻言打了个酒嗝,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我不晓得是你带兵攻入了西凤国,那时候我正被他们用母妃性命要挟,不得不顺从,但是如今也就罢了,我母妃到底是没了。”顾笙用力揉了揉眼角,整个眼眶都发红了。
“他们说我只要带兵,将西凤国失去的城池夺回来,就放我与母妃走。我实在没得法子了,逃也逃不脱,迟迟又等不到你来,我一个人在西凤虽是故国但我并无势力,无法与他们抗衡,我只能接手说了愿意,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我偶尔也会疑惑,为什么与我对战之人所用的法子这般熟悉。直到最后,他们告诉我说,南国带兵的是女子……”
顾笙眼里亮晶晶的,都是隐忍的泪罢了。李淮南忽而觉得心里堵得慌,一阵一阵的难受,忍住了那股子憋屈,尔后说道:“于是呢?”
“于是就是你后来看到的那般。我原本也是想着,只要收城池,带兵来见你,之后便什么都好了。”
“你是存了私心的,你不想再受人摆布了。所以那时候你不仅是想收回城池,你更是在筹划谋反。”
“那时候你也存了私心,明明可以收手的,但是你还是要进攻。”
这两人看了彼此一眼,最后又笑了。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说到哪儿,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眼见天色不早了,夜里逐渐有了凉意,顾笙也应该回碧竹堂里歇息,以免落人口舌,也怕李淮南着了风。只待两人下了屋顶,稳稳当当落在地上的时候,顾笙又问了最后一句:“长公主与我,当真是没有缘分了么?”
“你都唤我长公主了,这般生分,如何来的缘分?”李淮南忍住自己心里那点跳动,她想要有一段缘分,可是她能么?她不能。
不仅仅是自己不愿放下面子,更是因为中间隔着元清的死,隔着那几年百姓动荡不安的日子。
“淮南……?”顾笙急急改口,只是这样迟疑着唤道。
李淮南摆了摆手,只示意他不用再说了。顾笙眼睛里所有的光都暗了下去,照旧是夏夜,是这样熟悉的夏夜,李淮南将随身佩戴的长命玉佩交给了他,说要护他一世平安,百岁无忧。
终了他只能叹气,说道:“淮南,若你再不肯回头,我就要成亲了。”
夜风起了,隔在这两人的中间,像极了王母给牛郎织女划下的那道银河,却没有鹊桥,可以让他们在此相依。
楚楚回了宫洗净脸后,还是想着明日要去好好安抚一下江寒照才好,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旁边的斐文便取了干帕子给她擦手。楚楚低头仔细擦拭着,过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没有干好,眼皮也不抬一下问斐文说道:“今晚你可瞧出什么端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