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也是个胆儿肥的,这会儿瞧见楚楚对皇上还是别扭着的模样便也不打算尽心伺候。旁边一位年纪稍长的宫女见了,赶忙拉着八归出去了,走到偏房才责备道:“八归,你好歹也是小主身边的大宫女,怎可犯这种大不敬之罪。”
八归记得眼前的人叫斐文,平日里都是靠她将这永安宫打点妥帖,八归对她很是敬服。这会儿也不像以往那般闹脾气,只得点了点头说以后不会了。
斐文看了眼后边叹了口气,也不晓得小主与皇上再闹什么脾气,既然小主不肯说他们做奴才的也不好多问,只准备些茶点给送进去。
李储看着楚楚红着的双眼忽而有些手足无措,心里倒是有很多话想跟她,可是到了嘴边就不知道从何说起。楚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气也消散了大半,带着点鼻音冷哼一声,也算是给了李储个台阶下。
这会儿李储自然是紧巴巴赶上去,凑到她面前轻声哄道:“你先不要气了,与朕好好说会儿话,行吗?”
“我不要与你说……”楚楚小声嘟囔了一句,又怕气走了李储,心想着她也没听清,于是赶紧大了些声音说道,“你讲便是。”
李储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些,试探着去碰她的手,见她也不闪躲便拉过来仔细看着,很是担忧道:“你要玩雪玩便是,也要注意些身子。朕前些时日听太医说了你身子虚的事儿,你可得好生调养。”
楚楚歪着头,想起之前容妃带着人来那般紧张模样,心底就有些想笑。这会儿也不合适,只能憋回去,正色道:“难为皇上还记挂着嫔妾!”
李储见着她不生气了,赶忙哄道:“朕自然记挂着你,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你。”
原本楚楚以为自个儿那块心病能困住自己许久,可是她远远看见李储一眼能消散些,能与他说上句话心底便温柔些。等李储到她面前来了,她不仅全然明白了他的苦衷,甚至感激起元宵庙会的邂逅起来。
于是她也凑近了些,带着点委屈跟李储撒娇道:“皇上要是早些这样问我就好了。”
“是朕……”李储到底难讲出来脾气自个儿错了,于是将嘴里那几个字都咽下去,再改口道,“你也是,何必与朕这样闹脾气,下次有什么话直接与朕说便是。”
楚楚撇了撇嘴,道:“那我现在与皇上说了?”
“你说。”
楚楚坐直了身子,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看着李储的眼睛认真说:“皇上曾与嫔妾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也不晓得是不是说着玩的,至今答应我的一件事还未作数。”
李储听到这话有些茫然,努力回想着自己曾与楚楚说过的话,实在是想不起来。只得张口问道:“朕有何事不作数啊?”
“您瞧,您还给忘了!”楚楚愤愤地说了一句,尔后再道,“皇上曾在太常寺与我说要给我最不同于别人的东西,嫔妾当时还说不要呢,只要皇上能多来陪陪嫔妾就好。结果自中秋佳节后就不常来看我了,早知道还不如问皇上要件东西打发下日光呢!”
听到这话李储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此前是旱灾,这两天为了孟知礼的事儿忙前忙后。朝中出了贪污之人必得好好整治,李储又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就想着把那些人连根拔起。
想到这一茬,他才记起自己本来是要去景阳殿听元安查出来的消息。这会儿在永安宫耽搁了有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哄好楚楚他也不愿意走,一时间显得有些两难。
楚楚不晓得他心里有事,只看着他好像很是为难的模样,到底还是觉着有些心寒。垂下头去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手忽而又被李储握紧了,听他在耳边轻声说道:“朕觉着送你些首饰衣裳,又觉你已是十分好看了;又想给你进位分——也不是怕不合祖制,只是你对这些东西都不怎么放在心上。那朕只有这点真心了,换不了什么,你要就收好。”
楚楚要的只是这个。
等李储说完后她忽而有些想哭,自来京州以来,她有时总觉格外孤单。母族远在他方,身边亲近的只有八归一人,她刚学着对一个人动心便全给了李储,这会儿只能算是喜极而泣了。
李储看她趴在自己肩头一动不动,捧起她的脸来,只见她又哭了,于是有些慌乱道:“是朕那句话说的不合你心意了……”
楚楚摇了摇头,抬手抹了把眼泪,只道:“嫔妾只是高兴,真心换得了真心。”
愈是听她这样说李储愈是怜爱她,到底他也是第一次懂得情爱滋味,晓得为一个人喜怒哀乐,颇为生疏惶恐也是有的。于是他皱着眉头 ,有些心疼道:“你要是这样,朕便更加舍不得走了,景阳殿还有些事等着朕呢。”
楚楚闻言也算懂事了,赶忙收拾了下自己的心绪,催促他先去办事。李储捏了捏她的手,实在不想走却又没法子,于是一折中便对楚楚说道:“你与朕一块儿去罢!”
楚楚自是慌乱,她深知后宫不得干政这个道理,于是拒绝。谁知李储继续道:“待会儿你就是屏风后头等朕便是,只要你离朕近一点,朕便安心。”
听到这儿楚楚才肯点了点头,她私心也想跟李储多待一会儿,这会儿斐文将她要喝的药也端上来了。此前到了这个时辰,她总是想着法子躲,要磨好久才肯喝下去。
这会儿怕碍了李储的事儿,她一手捏住鼻子一手便给自己灌了下去,眼泪都给苦了出来。斐文瞧见她这模样也是舍出去了,瞧着李储在这儿便道:“小主此前喝药可是要折腾好久呢,今日是皇上来了,小主也晓得要爱惜自己了,想跟皇上多待一会儿。”
李储闻言握紧了她的手,等她缓过劲来,再听她瞧着自己欢欢喜喜说:“走吧!”
“走。”
于是他就拉着楚楚往外头风雪走去,不消片刻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