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太不知足了，竟然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夏如芊只感觉手背一片潮湿，她的眼睫全部被泪水粘在一起，弄得她有些痒痛。
李储不晓得为什么心里顿时难受得很，于是别过头去，只说：“朕只问你，含光宫血藤草一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夏如芊将手放下来，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扯起嘴角轻笑一声。她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迷蒙。
“嫔妾怎会去害心爱之人的孩子，嫔妾希望他好，希望他身边一切都好。”夏如芊轻轻拍着自己的肚子，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讲道，“嫔妾也马上要做娘亲了。”
她话说到这里，李储也只有相信的份了。夏如芊晓得，他只是怕含光宫的事儿再来一趟，不是为了往后宫中子嗣，而是为了楚楚。
李储到底有多喜欢楚楚，他自己都不清楚。
南国从李淮南之后，便不再重视子嗣一事，是男是女都可；零星几个还是子嗣绵多，只要能够有人继承大统便是好的。
他想的只是怕之后还有人会加害楚楚，其余人都无关，他只要楚楚好。
李储叹了口气，晓得今日都问不出什么话来了，又想着该走了。谁知夏如芊起了身，非要跪下行礼，恳求李储听她说完最后这些话。
她本来想问李储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她了么？也想问打算处置她……可是到了这个地步，说这些话都是空的，该来的都会来，有些事已经摆在了面前，反反复复去确认，也只是徒增伤心。
于是夏如芊什么话都不想问了，她只想最后看李储一眼。
李储都已经走到了门边，听见后头没了一点儿声响，于是有些疑惑，终究还是回头老去。
他看见夏如芊憔悴了许多，就那样跪在地上看着他。从前那个温婉贤淑的贞妃已然不在，她眼里都是泪，于是看什么都是满目疮痍。
“你……”李储忽而觉得喉咙里有些发干，不晓得要讲些什么才好，最后也只能挤出来一句，“你好生照顾自己和腹中孩子。”
终了他也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夏如芊都不晓得自个儿还在期盼着些什么。她浑身上下都卸了口气，看着方才李储看的窗外，晴光大好的模样。
夏如芊眯了眯眼睛，突然说道：“蜻蜓低飞，外头快要下雨了，皇上小心。”
李储抿着嘴，点了点头。旁边桑枝将她扶回榻上，将那层层纱缦放下了。
再说那楚楚出了宫之后，便一路向前，也不晓得到了哪里，只听见斐文说一句到了，她才下马车。
四处是空旷草原，日光直直晒下来，不远处有条蜿蜒河流。楚楚忽而觉得这地方要是再搭上几白色圆顶帐篷，肯定像极了还在攰族的时候。
听说现在哥哥有了领地，皇上也封了他官职，攰族人从此不必流浪了。
楚楚左右看着，忽而停下脚步，看着前方，有些发愣。
八归手里头牵着头枣红小马，笑着走到了她面前，将缰绳递给了楚楚，低声说道：“枣红小马，公主想不想它？”
楚楚颤抖着手抬起来，那马便低下头过来蹭，她心里实在是欢喜，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她一直想着“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反反复复安慰自己，京州也有许多有趣的事儿，李储很喜欢很喜欢她。可是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比不过她曾经在攰族自由自在的日子。
一天都比不得。
斐文识相，领着人后退了几步，就留下八归在楚楚身边陪着她。
楚楚看了看马，想起那时候都是八归和阿苦陪着她四处玩闹，许是好时光走得太快，只叫她心里难过都无处安分。她看着八归的时候就哭的更凶了，想起之前对八归的忽视跟冷漠，还有入宫之后便只想着其他的事情，再也没照顾过她的感受。
当初自己要远嫁京州，是八归在哥哥的帐篷外边求了一夜，是在她父母的眼泪跟阿苦的不舍里，八归义无反顾的陪着她上了路。
楚楚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八归，八归本来有些惊讶，回过神来之后也回抱住了楚楚，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不论如何，谁走了我都不会走，我会一直等着公主，一直陪在公主身边。”
这是楚楚入宫以来，听见过最好的一句话了。她只要自己的伤心难过有人明白，只要晓得真心未曾白费，也只要晓得该在的人还在，那便好了。
现下这会儿，她是安了心，可宫里有人就慌了。江寒照在玉堂宫李，快摧残了大半棵海棠树，忽而听见后头有人说道：“你有什么气就憋着，别拿这树撒气。”
江寒照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过头去，看着林易痴没好气的说道：“你有事没事，老来我这玉堂宫干嘛？”
“你的玉堂宫？”林易痴故作模样张望了一圈，挑眉歪头看着江寒照道，“这主位是安贵嫔，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玉堂宫？”
这一句话说得正中江寒照痛处，顿时脸色更差了，深吸了一口气就说：“桃榆，送客！”
林易痴瞧见她动真格便有些急了，赶忙出声劝她，可江寒照理都不理会她，自顾自的进了里屋。林易痴被桃榆请出了玉堂宫，站在外头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她何时被人赶出门过？
她这会儿脾气正上来呢，旁边常平有些不忍直视，只能劝她道：“小主若诚心与妱婕妤交好，就不要讲些惹妱婕妤生气的话了……”
“本宫讲了什么话惹她不高兴了！”林易痴踢了常平一脚，也没用什么劲儿，很是不服道，“本宫不过讲了几句实话，人人都说忠言逆耳，本宫这是帮她认清眼前状况呢！”
“但人家妱婕妤，就是不愿意听这些实话啊……”常平只敢小声嘟囔着，实在是搞不清楚自家小主的心思了，又要凑上去又要惹人嫌。他们做奴才的看着一点儿法子都没有，现下盼着江寒照比盼着皇上还殷勤，就希望自家小主能有点儿骨气了。要不，就希望江寒照哪天心情好，能哄一哄林易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