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燕绥像是受到了蛊惑,她是没有死心,可她也不能够坦然面对……也许跟楚楚在一起的时间是太久了,她甚至都忘记做皇后不仅仅是能跟皇上生同衾死同穴,也是整个温家的上上荣光。
所有进宫的女子,不都是为了这上上荣光么?
温燕绥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楚楚榻边,眼神忽而慌乱了起来,说道:“可是就眼下的情形,皇上恐怕不会……”
“不用担心。”温燕绥踌躇不敢说出去的话,楚楚心里都明白。她拉过温燕绥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自个儿的肚子上,声音里浸着无限温柔,“都交由我去做罢,我会做到的。”
温燕绥的手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感觉,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楚楚,只见楚楚还是笑着,轻声说道:“如你所想。”
外边逐渐有了声响,是江寒照来了。楚楚催促温燕绥快去,这时候还是要有她在的。温燕绥都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走到正殿的,她只想起很多年前,楚楚曾经与她说过,她若生产,只能二保其一,如今身子亏损成了这样……
未等温燕绥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想完,耳朵眼里突然横插近来一句:“废妱嫔为贵人,从此不必与朕相见。”
最终,李储还是对江寒照宽待了。而温燕绥也忽的想起来,倘若要江寒照永远都翻不过身来,就只有自个儿永远都压在她上头,只有皇后之位是最好的选择。
温燕绥收拢了些心绪,看向江寒照的眼神晦涩难懂,她从头至尾没有为自个儿分辨过一句,那边的夏嫔知晓真相之后气的显些昏过去。温燕绥适时的提醒了一下李储:“皇上,那妱贵人养育着的皇子……”
李储侧目,思忖过后便道:“大皇子交由夏嫔抚养,三皇子,便要辛苦你了。”
温燕绥知道李储这样做的用意是为了安抚夏海慧,于是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等到江寒照被押走了之后,她也领着子规离开。
京州压了一场雪,天色昏暗却迟迟没有落下来。温燕绥觉着所有事物都失了颜色,她稍微侧过头去,问身边的子规说:“你早就知道了?”
子规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事情,颔首道:“是……楚妃娘娘昏倒后太医诊断出孩子已经三月有余,但是她不让奴婢说。”
温燕绥勾起嘴角笑了笑:“不止这些罢。”
倘若只是有孕,为何不让说呢?这不是楚楚一直翘首以盼的事情么,她也坚信自个儿不会死。更何况三个月的孩子,胎像按理来说都稳固了,楚楚又为何还会昏倒。
“太医还说,孩子保不了六个月……可如今引产又大伤楚妃娘娘身子……”子规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温燕绥,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感觉胸口要透不过气来。
“六个月……”温燕绥低声喃喃,“原来是这般左右为难的境地,看来她已经想好了。”
所有的人算,都抵不过天算。
温燕绥不再说话,她领着子规走在长街上,两侧宫墙陪她们一起寂寞着,直到死去。
一月后。
京州的大雪终于落了下来,李储知晓楚楚有孕,在宫中大摆宴席,六宫同贺。进楚妃为贵妃,孩子还未生下来,便已经定好了名字,可见李储对这一胎有多看重。
含光宫送礼的人来来往往,又过了一个月才停歇下来。温燕绥避开了那些热闹时候去看楚楚,她嗅到房中的艾草味儿,心里头顿时苦巴巴的,却还强忍着与楚楚说道:“你气色仍旧不大好,本宫带了些补药过来,知道你这儿不缺,但还是想送。”
言罢,她便转过身去取补药,憋住差点掉下来的眼泪,又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说:“你快快生下孩子,再陪本宫看一场春日百花会罢。”
楚楚的手慢慢地放在了自个儿显怀的肚子上,她转头看了身边的太医一眼,才跟着温燕绥笑道:“皇贵妃之约,臣妾自当全力以赴。”
转眼近年关,楚楚腹中孩儿仍在,太医为了她这一胎近乎用尽毕生所学。好在楚楚也配合,她谨遵医嘱,也时刻不敢怠慢,只是偶尔要应付李储会稍觉疲惫,但,孩子到底是保住了。
好在李储怕她太过操劳,新年一事都没有叫她打理,终于到了新岁的时候,李储喜气洋洋地来了含光宫。彼时楚楚还在榻上躺着,瞧见李储进来也不便行礼,李储并不在意,只与她说道:“你今日可还好?朕来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楚楚歪过头去,看着李储说道。
李储也不卖关子,只笑着说:“朕已经传旨宣你哥哥进宫,你们许久没见了罢?待到雪融一些他们就启程,约摸三四月总能够到了。”
楚楚一听自然喜不自胜,她稍微掐算着日子,欢喜道:“三四月……那时候臣妾的孩子约摸也有八九个月了,指不定哥哥还能见上一面呢!”
“是……”李储抬手捏了捏楚楚的鼻子,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爱意,与她说道,“楚楚,朕终于有了和你的孩子。”
楚楚抿了抿嘴,心里突然痛得厉害,缓过劲来才从嘴里吐出来两个字:“是啊。”
然而在李储走后,楚楚忽然又一阵难受,斐文匆忙唤来太医,楚楚趁着最后一丝清明,叮嘱道:“太医,这个孩子……本宫定要生下来。”
闭眼时寒酥未尽,睁眼便见春花烂漫。
楚楚准时赴约,终于与温燕绥看了一场春日。只是温燕绥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太可怕了。
她整个人都没有了一点儿生气,只大着个肚子,好像把所有的生命都给了腹中孩儿。温燕绥的补药永远都在送着,她不是想保住这个孩子,她是想保住楚楚。
今日楚楚甚是高兴,听闻哥哥已经快到京州了。她难得拉着温燕绥多说了几句话,温燕绥怕她累着,便哄道:“你快歇息会儿罢,高兴成这般模样,一点规矩都没有。”
“我从来就不在意规矩……”楚楚一笑,“很快我就要见到哥哥了。”
温燕绥的心跟着柔软下去,她恍惚觉得方才是从前那个楚楚回来了。那个永远明媚、天真无邪的少女。
“是是是……”温燕绥扶着她上了榻,笑道,“也许你睡一觉,你哥哥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