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一直静静的听着妇人讲述的觉明站起身来走到窗户旁边,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妇人和少女,透过窗户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后来,”妇人顿了顿,面容哀伤的说道,“定平军的楚将军带领一大批人马查封了我们府邸,并且带走了我们家老爷,至于我等最后都和夫人大少爷一起被关在了兆和城的牢狱内。”
“你家少爷?”觉明回过头来看向妇人,刚才妇人所讲的那些事情里,他可未曾听到妇人说起尹志杰还有一个儿子,怎么现在就突然冒出来了?
“对,我家少爷!”妇人看着觉明点了点头说道,“小姐还有一个年方十六的兄长。”
“那他是做什么的?”觉明问道。
“少爷他在西风城经营着一家酒楼。”妇人如实回答。
“哦?”觉明觉得这事到挺新鲜的,一个官宦子弟怎么不考取功名,反而去做了商人,“你家老爷不反对吗?”
妇人眉目中闪过一丝无奈,她轻声说道:“为了这事,老爷曾不止一次的与少爷发过火,也曾动用了家法,可是少爷就是不听,甚至不惜离家出走,几年都看不到书信寄回家中。”
“那在事情发生前和发生后一段时间内,你家少爷在哪?在做什么?”觉明问道。
“这个我实在不知道。”妇人摇了摇头,“少爷很少与家中有书信往来,老爷夫人除了知道少爷在西风城,在那里开了一家酒楼,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事情发生的这段时间,其并未与家中有过联系吗?”觉明想了想说道。
“对,不曾有书信往来。”妇人肯定的说道。
“你之前说,在你家老爷被捕之后,你们与夫人少爷一同被抓紧了牢狱,那个时候,是你们派人通知他回来的吗?”
“并不是,我们没有通知少爷,老爷甚至还希望少爷不要回来,免得牵扯进这桩活食里头。”妇人摇了摇头。
“不是你们那会是谁?朝廷派去的人吗?”觉明皱了皱眉问道。
“也不是。”妇人听到觉明的猜测后又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觉明开始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了。
一个与家中近乎于断绝关系的人突然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几年不曾回过的家中,这其中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谁都不会相信。
“少爷是被一封信劝回的。”妇人抛出了一个重大消息。
“一封信?”觉明眼睛一亮,“什么信?你可看过那封信?”
“没有,那封信在我们被抓起来之后,被人搜去了。”夫人叹了口气。
“那你家少爷可与你家夫人谈论过信上缩写的内容?”觉明若有所思,他觉得这封信的背后可能藏着什么蛛丝马迹,当务之急就是要搞清楚这封信上所写的内容。
“没有,少爷没有说。”妇人摇了摇头。
“好吧,看来这条线索断了。”觉明叹了口气。
“那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妇人突然换了副神情,变得极为愤怒的说道,“夫人被带至公堂,据说和老爷一起接受大理寺的审讯,回来后夫人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整个人的神智开始有些模糊不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句话!”
“什么话?”觉明离开窗边,向妇人走来。
“夫人她一直重复“原本没有的,那里原本没有这些的!””妇人神色复杂的说道。
“什么没有?没有什么?”觉明只觉得一头雾水。
“我当时也问了,可是夫人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只会重复那俩句话,不管我们问什么,夫人都只当做没听见。”
“这么说来,公堂上发生了什么你也是不知道了?”觉明看着妇人问道。
“嗯!”妇人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我不知道,但是有一人知道。”妇人想了想说道。
“是谁?”觉明沉声问道。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可能就是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
“李源!”妇人说出了一个人名。
这个人名觉明并不陌生,之前妇人有说过,是李源陪同他家老爷进的山的。
“你怎么知道他知道?”觉明疑惑道。
妇人解释道:“因为李源与夫人一同去的公堂,因此我想他应该是知道公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那这个李源人呢?还活着么?”觉明立刻问道。
“还活着,就是他救出了我和小姐!”妇人说道。
“救出?”觉明面露疑惑之色,他眯着眼睛看向妇人。
妇人心知自己说漏嘴了后,马上低下了头,内心忐忑不已。
“这么说来你们俩现在是逃犯吗?”觉明看了看妇人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少女。
妇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尽管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觉明保证道。
妇人听到觉明这么一说后,迟疑着抬起头来看向觉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任觉明所说的话,不会去告发她们。
“放心,我之前不是承诺要为你们家小姐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家吗?这个承诺不会改变。”
“所以你们放心!”觉明再次说道。
“好吧!”妇人思索再三,终于还是决定相信觉明。
于是她承认了自己和小姐现在是官府通缉的逃犯。
“我们在牢狱里面呆了有半个月左右,然后依然有一天清晨,牢狱里来了几个身穿我从没见过的服饰的人,他们在狱丞的带领下把夫人和少爷带走了,那一天,小姐一直在哭泣,而夫人和少爷也始终没有回来。”
“你可曾问过狱中的看押,你家夫人去了哪里?”觉明出声询问道。
“没有,我不敢问。”妇人哭丧着脸说道。
“那第二天呢?”觉明又问。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被叫起,然后看押我们的狱守把我们带出了监狱,送上了马车。”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哪里,有丫鬟直接就哭了出来,不肯上去,但是在马车旁站着的五六名魁梧官差直接拔出了了手中的刀,于是我们只能一个一个的上了马车,在这几名官差的监护下,出了城。”
“马车上坐的都是哪些人?”
“坐的都是丫鬟和老妈子,府里的下人们在另外一批车上。”妇人说道。
“你们没有一同走么?”觉明皱了皱眉。
“并没有,管事他们坐的来一批马车没有与我们一起。”妇人对此也很是不解。
“再然后呢?”觉明继续问道。
“车子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在靠近一座山林时,山林里面突然传来有人再喊救命!”
“救命?”觉明重复道,语气带了些疑问。
“对,是有人在喊救命!”妇人点了点头。
“然后看守着我们的那些官差就有几人入了山中,打算去看看情况。”
“不过过了好一会儿功夫,那些官差都没有回来。”妇人说道。
“然后剩下几个官差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就连忙催促马车继续前进,也不管还在山林里面的人了。”
“不过马车还没行驶多远,突然从后面追过来几个身穿黑衣,头戴黑沙的人,这些人攻击了押送我们的官差,官差根本就不是对手,这些人把这些官差全部打晕了。”
“劫囚?”觉明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当我们看到官差被这些人全部打倒,这些人一步一步逼近时,我们都吓得大哭了起来。”
“就在我们都非常惊慌的时候,这些黑衣人里面突然走出来一个人,他挨个马车搜寻,最后来到了我们的马车前面,我有预感他是来找小姐的,所以,我立刻紧紧的抱住了小姐,把她护在怀中。”
“然而这个人力气实在太大,一只手就把我和小姐扯出了马车,然后把我和小姐分开,抱着小姐上了马,然后让他的同伙也带上了我,最后也不管其他人就直接走了。”
“这个人应该从头至尾就是为了你们俩个人而来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为了你家小姐,你只是顺带救下来的。”觉明分析道。
妇人听到觉明的分析后,使劲的点头,说觉明说的对,这伙人就是专门来救她们的。
“等等,我记得你之前有说有人把你们给救了出来,这些黑衣人都是李源的同伙么?”觉明回想起来了一个重要的关键点。
“对,他们确实是李源派来救我们的!”妇人点了点头说道。
“这些人在把我们救出去后,把我们带到了位于兰合县附近的山中,在那里我和小姐见到了受伤的李源。”
“李源受伤了?”觉明皱了皱眉。
“对,而且看起来伤的不清,据李源自己说,他那天随妇人一起去了公堂上接受审讯后,就被当庭无罪释放了,离开了衙门后,他在附近找了一家旅店住上,上,心急如焚的等待老爷和夫人的审判结果。”
“只不过等了一天他都没有等到消息,然后当天晚上他就遇到了一家非常恐怖的事情!”
“什么事情?”觉明抬起头来直视妇人。
“有人要杀他!”妇人说道。
“什么人要杀他?”觉明问道。
“不知道,李源没说,但是他侥幸干掉了这几个人,虽然受了不清的伤,然后他趁着夜色逃出了城,连夜赶回了子木县。”
“回到子木县之后,他找到了几个同样身为猎户的朋友与其返回了兆和城,然后躲在一个农户家中。”
“他这是想劫狱吗?可是就凭他们几个人,怎么对付一个城的士卒。”
“李源根本就没想劫狱,他只想在城中呆到老爷和夫人的审判结果下来后,等到老爷和夫人被押送去郡城的时候,在路上把老爷夫人给劫走。”妇人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从他最后来救了你们看来,必然是因为押送你们老爷和夫人的人手太多,让其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觉明说道。
“对,而且他也没想到第二天就会有人把我们带走,而且还有不少的官差押送,李源见无法救老爷夫人出来,也无法搭救少爷,便想到了来救小姐,因为押送我们的官差时几批队伍中最少得。”妇人解释道。
“懂了,他这是想无论如何也要救出来一个。”
“嗯!”
“那然后呢?李源为什么最后又不在你们身边了?”觉明继续问道。
妇人顿了顿说道:“因为他想去调查这件事情,因为他跟随老爷也有四年之久,经常为老爷办事,知道老爷的为人,他不相信老爷会做出这等事情,所以他想去调查这件事群,找到证据为老爷洗刷冤屈。”
“可是他还没开始搜寻证据,老爷和夫人已经少爷就在郡城被郡守大人以叛国罪处以绞刑。”妇人说道这里,满脸都是悲伤。
“为什么这么快?”觉明皱紧了眉头,不应该都是秋后问斩的吗?怎么这么急着就把案犯全部给杀了?
觉明越发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
如果之前他还觉得这桩案子没什么问题的话,那么现在的他要完全推翻这个观点,因为这个案子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里里外外都透露着一种阴谋的气息。
像是有什么人在上面指挥者一切。
从尹志杰夫人那个便宜弟弟开始,这件事情就开始变味了。
首先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是如何与军中负责处理淘汰下来的装备的人搭上线,又是怎么把这些到手的装备都卖给了氐姜那边。
其次是尹志杰作为一个前程无忧的姚国官员,为什么要通敌贩卖朝廷派发下来的军械给氐姜?这有什么好处?钱财吗?可据沐银川所说,尹志杰为人清廉,根本就不是贪财的人,所以为了钱财这个动机可能性实在太小。
那么就只剩下了尹志杰其实是一个氐姜安插在姚国这边的奸细的说法,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尹志杰不惜搭上全家性命,去做这等不要脑袋的事情。
可是尹志杰如果是奸细的话,光凭他现在的职位是不够的。
最起码他的上面还有一个在姚国官场上担任高官的人在暗中帮助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