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面色冷凝犹如寒霜降临，置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秋水双瞳迸射出骇人的冷光，“说不清了！衙门上解决吧！你们二老年长于相公，与我爹同辈，我们顾家这些做晚辈的，喊你们几声长辈大人是个礼数，你们郭家都说了，从此你们误伤我娘的事儿一笔勾销，相公在世时他和莞华两兄妹与我皆点头同意，毕竟除了你们姓郭我们姓顾之外，我们还是一家人的，今天你们又挑出这件事，是想做什么？既然要重新追究此事，你我三言两语的也能说清楚个谁是谁非，还是衙门上再彻头彻尾的了断吧！国法恢恢疏而不漏，当今圣上定是英明果决睿智的，否则怎会任由权比天高的官家大族一唱一和，蛊惑心明如镜的百姓们！”
顾铭天性聪慧，卫氏这么一说他立刻会意，硬是逼自己忍下想对这些忘恩负义的墙头草破口大骂的冲动，附和着卫氏学着郭老太太的作风，呼天抢地，鼻涕眼泪一大把：”苍天啊！天理不公，我们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要这么些无赖来坑害我们，以后在路边遇到了摔地上爬不起来的老公公老婆婆千万别去扶，反被咬了一口惹不起啊！”
顾铭的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小脸胀得通红，饱受委屈的小人儿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顾铭这一哭，趋势已悄然倒过一边，可能是他们想到了平日里顾老太太，顾父对他们的种种好心生愧疚了，可能是顾铭哭得太有感染力了，让他们那些铁石心肠的人动了恻隐之念。
“仗势欺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这种东西怎么不全家去死！这种人活在世上也是个祸害！”
“以权压人，呵呵，我就不信官场黑的无法无天！个个都见钱眼开，拿钱办事儿，官家登闻鼓也是敲得的，别把我给惹火了！”
“仗着漱意一家性子好，无法无天的不知收敛了，人在做天在看，某些人呀，摸着良心问一问，生而为人你恶心不恶心啊你，哼！装穷那就别驾着那两头畜生到处害人呀，还真把自己当阎王了，想让谁死谁就必须得死了呀，有当官的亲戚很了不起了是不是！我要是把我七大姑八大姨给集结起来，他们的官儿不知道比你大多少级呢！”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报应早晚会来！”
…………
顾府，祠堂，
“跪下！”卫氏牵着顾铭，让他朝向顾家灵位跪下。
顾铭可怜兮兮：“娘………”
卫氏不为所动，拿过一旁的鸡毛掸子高高举起，目光如炬，厉声呵斥：“叫你不要冒尖儿出头，你不听我的！叫你万不可和高家的人起冲突，你也不肯听我的！教过你的道理，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我没忘……”顾铭身躯一颤，“腾”地站起来，一张小脸紧绷，冷峻的模样像极了顾父，不服气道：“我不骂他们，指不定日后他们还会找上门来闹，姐姐姑姑不在，我在过不久要去更远的地儿上私塾，你在这里怎么过！我今天骂了他们一通，就是要让郭耀祥知道我们家不是给他们家送命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没有让他们加，以命抵命已经很不错了！”
“你还跟我犟！”卫氏怒不可遏，眼底溢出来的心疼一闪而过，毫无捕捉的机会，一手揪住顾铭的肩头，一手挥起鸡毛掸子。
“今日在你爹你祖母的灵位前，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次！几次叫你不要冒尖出头，你都不肯听我的！我真是白养你了这么多年！”
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准确无误的落在顾铭瘦小却坚实的后背，顾铭紧咬着牙齿拳头紧握，任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硬是不让它落下来。
卫氏陪嫁丫鬟小蝶见状，忙飞奔过去制止道，“主母，这不全是少爷的错，郭家欺人太甚，老天有眼，他们不会有好报应的！”
小蝶二十左右的年纪，容貌生得尤为清美，犹如一株刚刚出水的白玉菡萏，眉如新月，眼似珍珠，眉宇间盛着慧光，一看就是十分聪明伶俐的。
卫氏举在半空中的鸡毛掸子堪堪顿住，面色一瞬间的凝滞，斥道：”小蝶，你别管，这里没有你的事儿！”随即继续鞭打顾铭。
鸡毛掸子在空气中划出尖利的声响，小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上前一步抓住卫氏的手，声泪俱下的恳求道：“主母，别打了！少爷到底是年纪小，不经世事，日后他会明白的，大小姐若是知道府中情景，在那边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呀，还有小姐，一入太子府深似海，远在帝都太子府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啊……”
“啪！”鸡毛掸子从卫氏颤抖的手中滑落。
“娘………”顾铭缓缓转过身，面上愧疚的悔意：“娘，铭儿知错了，铭儿一定好好听您的话，往后不会再像今日这般鲁莽了……”
卫氏心如刀绞，泪悬于睫，搂过顾铭，眸光逐渐柔和至坚毅：“铭儿，咱们一定要争口气，在没有足够强大之前，千万莫乱了分寸！”
“咝！”顾铭紧锁剑眉，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不禁痛呼出声。
“铭儿！”卫氏面色一凛，放开顾铭看着眼前因为忍痛满头大汗的人儿，眸中有着疼惜与自责，“铭儿，对不起，娘不该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顾铭摇晃着小脑袋轻松道：“没事啦，！反正我皮糙肉厚，师傅都说皮糙肉厚的人最适合练舞功了！”看向小蝶，挤眉弄眼道：“小蝶姐姐，你说是不是？”
小蝶强颜欢笑：“是啊，少爷以后记住了，要好好听主母的话，知道了吗？”
鸡毛掸子打在身上怎么能不疼？
“我知道啦，这个世上除了娘、姐姐、姑姑对我好之外，就还有小蝶姐姐你对我最好啦！”顾铭扑到小蝶怀里撒娇。
“有人在吗？”
门外响起了洪迈的叫门声音。
小蝶厌恶的蹙起眉头，“又是郭耀祥那一家人！我这就出去把它们赶走，省得扰了我们的清静！”
郭耀祥一家上下的人的声音，小蝶再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