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琅琊王府。
琅琊王的书房灯火通明,里面有人在说话。霍胤等人不远处守着。
“大晋决不能再出一个恒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请王爷三思。”是司马平西的声音。
只听“咣当”一声,有杯盏砸地的声音。霍胤上前探听一阵,又赶紧离开。
屋内,琅琊王生气地扔掉了手中的茶盏,愤然道:“平西将军的好谋算!我司马德文却不会拿我的王妃作诱饵。凡是对公主不利的谋划,本王概不会准!”
“王爷!您是对我司马平西不放心啊,公主的安全绝不会出意外!”
“本王容不得青城有一丝的冒险。”
闻言,司马休之却笑了,带着一丝嘲意:“王爷为了公主全然变了。凡事都有危险。前几日,王爷与公主郊外焰火,不过是博那红颜一笑,王爷公主微服出游,出动了整个王府的暗卫保护,难道这不是冒险吗?说到底王爷是不信任我司马平西。”
琅琊王闻言大为震惊,面浮怒色。一边的司马文思见状道:“父亲!”显然是责怪平西将军冲动。
“很好!你对本王的行动是了如指掌啊。恐怕我的王府也在你的监视下吧。你果然是我的叔父辈,德文不才啊。可我依旧是大晋的琅琊王。”
司马平西亦神情激动,掀袍跪下:“王爷息怒,司马平西绝无杵逆之心。如今的大晋经历劫难喘息稍定,环顾皇室司马遵胆小、文思骄躁尚轻,惟王爷一人可堪重任。我司马平西十多年来经历大晋荣辱,只有皇权强,臣民才安呢。王爷怎么为一己之情而不顾皇帝,不顾及大晋的将来。”
闻言,司马德文才渐渐压下怒气。良久,微叹了口气道:“如今宇内尚且不算太平,刘裕反心不明。此事再容细议吧。”
“殿下!不可再等了。请期测吉之礼便是最佳时期。司马平西必然护公主安危。”
“游风那边的人却说刘裕那日无此打算,如果他有此逆心,最可能的是在迎亲或之前。”
“王爷信吗?王爷尚且不信,如此我们只有自己谋划何必坐等迎亲。北府军中已有制衡,刘裕之心必然落空。”
“本王王妃要娶,奸佞也要除之。那必须要有万全之策才行。”
“臣等愿达成王爷之愿,匡扶皇权。”
“平西将军辛苦了,今日,将军先回吧。本王亦想休息。”
等司马休之等人离去,司马德文只感觉身心俱疲,倚在榻上,一阵头晕。
褚府。
一身青袍便服的男人,年近四十,威武异常,双眼有神。身边并未跟着一人,沿着园中曲廊阔步而走,直奔后院绣房。一个衣着华丽、容颜俏丽、仪态婉约的女子正在后院阶前赏花。
女子见了他并不惊讶,只微微地向他行礼:“媛儿见过将军。”
男子亦没什么生分,朗声笑道:“媛儿又见外了。近来,住在褚府可已习惯?”
“多谢将军挂怀。上次媛儿便说了,褚家对我很好,尤其老夫人。媛儿,只是惦记家中父母兄长。”
“媛儿不必挂怀。你是我刘裕的恩人。自然本将军不会亏待你的兄长褚淡之。”
“褚淡之?”
“对。你们兄妹二人既然都是褚姓之人,索性褚老爷一并收作义子、义女便好。你兄长亦十分愿意,如今在北府军当值。”
“灵媛多谢将军恩德。”褚灵媛的心中却微微有不安。
“呵呵。媛儿又见外了。三年前你也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如今,却是楚楚大方、容颜秀丽的大家闺秀。的确让本将军欣喜啊。”
听到赞美,褚灵媛微微羞怯起来,面上微红,沉默不语。
想起一年前,自己同着兄长山中打猎,却意外被官兵捉住。
只听领头的人说:“凡是私闯这个营区之人都是立斩。将军此次行动万万保密。”
兄长一阵害怕,求饶道:“军爷,我等只不过山野的村人。不识得路,请大人饶命啊!”
话音未落,便遭了那人一脚。唉的一声,兄长仰翻在地。
褚灵媛当时只换作阿圆,见此喊道:“你们这群不分青红皂白之人,朝廷怎么会乱杀无辜。”
“呵,小丫头嘴巴很厉害啊。你那倒霉哥哥都没意见,哦,还挺俊的。拉出来给哥几个乐乐!”
“呸!不得好死。”
阿圆被拉了出来,几个士兵推搡着上前调笑。阿圆哪里见过这个,一时吓得乱喊。
“你们这群坏人。本姑娘可不是好惹得。我可是救过你们长官的恩人。”
“我呸!你说你认识我们哪个长官,说不出来了吧?莫不是嫌哥哥几个不满意你!”
“滚开!我救过你们的将军。”
“哈哈。将军英明神武,何用你这个黄毛丫头救了。少废话。”
刘裕当时提前回京口一趟,行动相当保密,安营于此。正巧出来,便听见不远处士兵那儿一片欢笑,隐约有女子的哭声。眉头一紧,便着人前去喝止。
须臾,刘裕才至。瞥了一眼一边的丫头,虽然村姑装扮,却难掩美色。心头微怔,想来山野中是难觅此等美色。然而刘裕并非好色之人,故而亦不愿见到军中奸 淫妇人之行。
有下人凑跟前说明一番,刘裕心中了然,沉声道:“那便按军令处置。”士兵拖了褚阿圆便走。阿圆惊道:“将军饶命。我认识你啊!”
闻言,刘裕双眉紧蹙,脸色陡变:“你说什么!”缓缓几步上前,掰过丫头的下巴,十分严肃:“你凭什么说认识本将军?”
见状,士兵放开了她,阿圆掏了半天,怯懦地掏出一枚令牌。她也不敢确定眼前之人是不是当初所救之人,只觉得有几分相像。
两年前自己随哥哥外出时,见一个将军摸样的人受了重伤,自己便把随身的水喂给了他,掏出药面帮他处理胸侧的伤口,以前父兄都是用这药敷伤口的。看他身旁放着一枚牌子,捡起来看了半天,也想不透彻。想将他拉回家中,然而路途太远,又担心兄长怪他多管闲事。看了看他不会死,自己便留了这块令牌离开。后来她自己隐约觉得这块令牌来头不小,便一直随身藏着。
刘裕拿过那块牌子,明显大为震惊。当年重伤时帮助过自己的小丫头就在眼前。
褚灵媛正想着,被刘裕的声音拉了回来。
“好了,有什么可羞怯的,本将军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今日刘裕还有事和你父兄相商,他日再来看望褚姑娘,告辞。”彼此行了礼作别。
褚灵媛的心中却有异样的感觉,这刘裕对自己向来亲近随和,近来反而生分了许多。
正准备回房,却听见廊中那头有人说话。
“每回那人前来,公子嘱咐下人都要回避。这回我才听小姐说,那个将军来头不小,不过可惜家中有妻妾,据说还十分宠爱。我们这个挂名小姐,还真以为攀上凤凰了呢,我看那将军对她没意思。”
“是啊,偏生公子和老爷当她个宝似的。如今连那正经的小姐都盖了过去。”
闻言,褚灵媛的心有什么滑落,泪水涌了出来,提裙回奔。
身后是两个丫头的话。“就是让她知道几斤几两,敢得罪小姐?!”
恰巧碰见了从房中出来送行的义兄褚秀之和刘裕。
“怎么了?媛妹。”
褚灵媛看了一眼旁边的刘裕,见他神色未变,便不答话继续抽噎着离开。刘裕这才有些着急,喊道:“褚姑娘!”
正这时,有下人来报。原来是刘裕的夫人产下儿子。闻言,刘裕大喜,顾不得旁边道喜的下人,便急着回走,哪里还顾得上闹不快的褚灵媛。
刘裕府中。
床榻上是生产没多久的萧夫人,是刘裕第二任夫人,却是个樵夫再嫁的美人。
相传刘裕出生,母亲难产而死,其父有些厌恶他,将他外养起名“寄奴”。刘裕起兵之前,家境贫寒,光棍一条,曾喜欢继母娘家的小侄女萧翎儿。然而萧翎儿却是个心性颇傲之人,姑姑萧氏嫁给一个家境破落的庶族,在刘裕的父亲去世后,寡母萧氏带着刘裕和两个个半大孩子过活,家境贫寒。萧翎儿看不上大龄的刘裕,嫁给了名门望族王氏的从支族人,刘裕则从了军。然而事与愿违,萧氏一直未孕,丈夫又病死了。
几年后,三十多岁的刘裕发达了,路过家乡王氏,连年战乱,王家已大不如以前,萧氏新寡无子常遭族人欺凌,刘裕念旧情,萧氏年二十出头,容颜依旧,便迫使王家与萧氏脱离关系,成了他的随军夫人。刘裕第一任妻子,只生一女,并不获宠。
年四十,刘裕才得儿子,欣喜若狂。萧夫人望着夫君道:“那日,观中求符,果然灵验得子。不若起名符儿。”
“符儿,符卿之愿、符我之意。好,便唤符儿。”另一边传来婴孩的大哭声,几个乳母正抱着的新生的小公子。
“哭声洪亮,吾儿必伟!”刘裕哈哈大笑。
这个孩子便是刘义符,刘裕的第一个儿子,半年后,第二个儿子降生,便是刘义真。
后世诗赞乱世枭雄刘寄奴。“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不得不承认草莽出身的刘裕有大将之能,经纬之才。当此时,刘裕铲恒玄匡晋室,后来采取得一系列的军事行动,使得北府军威震五胡,名垂古史,也结束了一个一百五十余年的司马氏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