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醒来感觉很热,才发觉洞口又燃起了柴火。这是夏天,即便雨后这温度也会很快高起来。慕容瑾是被热醒的。
昨夜的那位公子早不知去向。莫不是天明赶路去了。
正疑惑着,公子刀上插着几尾鱼回来了。
拓跋祈提着鱼进来时,看到慕容瑾早已将面纱遮好,目光顿了顿,慕容瑾觉察出他的疑惑,丝毫也不心虚,说道:“拓跋公子有所不知,本姑娘最近过敏,最怕日晒,一晒就痒……”
慕容瑾微微触了下自己的发髻,后面的话还没编出来,拓跋公子便点了头,淡笑道:“这会子太阳还没晒进洞里呢,姑娘还真是不怕热啊。”
慕容瑾听出他并不信以为真,还打趣自己。只不再言语。
拓跋祈把鱼放在火上旋转烤着,洞内飘起一股鱼香味。一会就烤好了一只,递于慕容瑾。
“试试看,没有香料,不见得多好吃。”
“闻起来还不错。”慕容瑾其实饿了一天一夜了,这时候饥肠辘辘,哪还挑什么。
拓跋公子看着慕容瑾吃鱼,神情有丝等待的担忧。
慕容瑾拨了轻纱,小心地尝了尝,点了头“嗯,极好。虽比不得御——,比起鱼炒啊、炖、煎的做法,还要好吃。”
拓跋祈听闻,呵呵笑起。大大的笑容,温暖,纯粹。
须臾,拓跋祈像想起了什么,轻笑道:“大小姐将就吧。饿了什么都好吃了。”便自己也吃了起来。
两人相视而笑,又熟络起来。
“喂——,去哪?”
“凉快去——”
太阳正旺,炙烤着大地。她跟在后面喊着,拓跋祈却只是回头笑了一下。
慕容瑾看到拓跋祈穿过一个小林子,攀过一个石坡,便不见身影。
慕容瑾跟在他身后喊:“等等我——”
却没有应答。
慕容瑾只好自己寻去,费力翻过山坡,却什么人也没见到。上午的太阳流火一般,直晒着她。用衣袖沾了沾脸上的汗,抬眼望去前面的坡下有一汪湖水,便想着下去洗下脸。
慕容瑾掬一捧清水往脸上浇去,顿觉清凉,不由地褪了褪衣袖,露出似雪的藕臂,手搅动着湖水,“好凉快啊”,嘴角不觉挂上了微笑。
忽然间,她仿似听到了声响,警觉地抬起头。却看见湖中央有水声传来,一眨眼,男子裸露着上身从水中窜了出来。
“是我,慕容姑娘。”
那人正是拓跋公子,此刻他露出带点邪魅的笑容,甚为得意地望向慕容瑾,待觉察出她似有不悦,便嚷道:“我可是和你打了招呼的,说出来凉快的,是你自己跟过来。”
好个拓跋祈,原觉得你之前有些冷傲,还是个谦谦君子,关键时候也还算好心肠的人。
“你——?”慕容瑾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又羞又怒,此刻竟一时语噎。整了整衣裙,便起身往回走,没走几步,便瞥见树梢上的衣袍,突然灵机一动,嘴角浮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拿了衣袍,转了身,看向湖中一脸愕然的拓跋公子,声音透着愉悦:“拓跋公子——,本姑娘给你送衣服好吗?”
拓跋公子不想慕容瑾会有这样的坏心思,一时着了急:“啊?不用不用,放那就好。”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女子正走向水边,那情形她是要将他的衣服扔到水里。雨后的湖水溢满,衣服还有可能被冲走。
“你是个好姑娘,别做坏事啊。”
话音未落,慕容瑾一把将衣服扔进湖水里,拓跋祈一急竟没了顾忌,站了起来。
慕容瑾见状又气又羞,话也不得说,转身就跑开。
拓跋祈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礼,一时顾不得后悔赶紧游过去捡了衣服。
慕容瑾心头气恼,却又想象拓跋祈此刻穿身湿衣服的狼狈样子,心里又乐了。
回到山洞附近,惊喜地看见那匹马还在近处。那可是匹健硕的好马,三哥和几位封王的坐骑都是绝好的千里马。
这匹马赤红色的马身,挺拔高大,健壮的四肢,光亮的马鬃,暗金络脑,正打着鼻喷,还转头看向自己呢。原来它也认得自己了。
慕容瑾上前扶了马鞍,只觉得这金线穿织的锦锻马鞍甚是结实,不似常人所用。
这马甚是高大,慕容瑾试了下没能爬上。
不行,自己得赶紧骑了马走,不然一会他该追了上来。可不想再耽误时间和这样伪君子为伍了,还是赶紧出山才好,不然宫中可不大乱了。她能想象此刻三哥的焦急,也许他还会因此受责难。
费了好大的周折,慕容瑾终于骑上马,才发觉这坐垫看着硬却是软乎得紧。
拓跋祈从林子中出来的时候,才惊觉慕容瑾和马都不见了。此时他身上的衣服却早已被烈阳晒干。他四下张望,确定慕容瑾已走了一会。便回山洞敛了自己的佩刀和短剑,匆忙追去。
高巍昨日遭遇了大雨此刻也是疲惫不堪,睁开眼时也早就天亮。此刻他心里着急的便是寻到主子,万不可失散。主子出身金贵,功夫不浅,却总归年轻气盛,不可有闪失。
高巍检查了下行头,箭镞在,佩剑在,连猎物也在,只是身边的马却疲惫不堪。忽然间,自己就想起来个主意,伸手摸了摸,好在哨子还在。主子的马是驯出来的,他经常陪着主子,马哨声他是知道的,只可惜主子却不熟悉自己的马。
“吁—吁——”只是一短一长两声,觉得距离可能是太远,过了一会,他又使劲地吹,还是没有反应,反而他自己的马有点狂躁。
高巍不确定自己的哨音有问题,还是距离太远。
其实高巍想到的,拓跋祈也未必想不到,他也有哨子,而且还是最贴切的哨音,因为是他自己的马。平日里他是不常用到这个哨子,因为这马很听话,极少离去。拓跋祈看了看手中的哨子,终是又放进怀中。
昨日下过暴雨,山路必然难走,应该走不很远,自己赶的速度也很快,只怕一吹哨子,这马狂躁起来,必然不肯听慕容姑娘驾驭。他是怕有意外。
却走了好久,隐隐听到有哨子的声音,莫不是高巍在找自己。糟了,拓跋祈心下一怔。赶紧寻了声音去找高巍。
须臾,听到马的嘶鸣声,拓跋祈以为是高巍在附近,却仍听见时有时无的哨声,心下有了确定,便加快了脚步。
慕容瑾隐约听到哨声,也觉察出这马的异常,狂躁不听她的驾驭。莫不是那拓跋祈?真是可恶,慕容瑾心中暗骂,心下一横。我偏要制服这匹马。
慕容瑾使劲地握着马缰,用腿一个劲地拍打着马,驾驾——
可是这马偏不听,竟然直立着狂躁起来,慕容瑾身子一歪,差点掉了下来,却还没回过神,这马便朝着密林深处狂奔过去。
慕容瑾哪里驾驭得了这样的一匹高头大马,只能死死地抓住缰绳,期待不要被甩了出去。
千万别被树枝刮倒啊,可情况很不如愿,慕容瑾只觉得身上聚然一疼,许是被一边的树枝撞到,身子一滑,从马鞍上掉了下来,虽然仍握着辔绳,可身子靠在了马肚边上,非常危险。
可就是刹那的功夫,慕容瑾的手似是被人一拉,身子便上了马身,身体被人拢在了怀中,慕容瑾虽没看到人,却也猜到了是他,便似要挣脱他一般用力。
拓跋祈沉声道:“别动。”慕容瑾这才老实。
毕竟是自己的马,制服它并不费劲,这马虽然听到哨音却也很快平静下来。
良久,二人从马身上下来。慕容瑾的斗笠面纱早就被踏在泥地里,此刻只得素面示人。拓跋祈只觉得眼前的慕容瑾似雪的容颜,娇俏的鼻翼,红唇紧抿,似憋着气,一双透亮眸子还溢着泪水,想必刚才受惊而淌。
然而她只阴着脸,似是有无限的委屈和不情愿。扭过头,负气前行。
拓跋祈见状,知道他误会了自己。便一把拉住了她的肩头。
慕容瑾这才回过头,仰头看向他,只是忽然间觉得眼前的少年如此的高大,原是自己和他从没有这样并肩而行,所以不曾发现。
“慕容姑娘就这么走了,难道不想弄个明白或者斥责在下一顿?”此刻的拓跋祈恢复一贯的冷傲模样,眼神里却有着些许的不忍。
慕容瑾闻言,更加地确定刚刚是他捣的鬼,见他却一副冷冷在上的样子,心头的气闷更甚,便用手推掉了拓跋祈阻拦的动作。
“斥责?我哪敢?从一开始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刚才也如是。小女子感激还来不及。此后我更是不再敢麻烦拓跋公子了。”说完,便又要走。
拓跋祈也未再阻拦,只是慕容瑾走出了几步远,便听见身后的人说:“就凭你一个人?”
如此傲慢的口气,慕容瑾回头拧了眉,神情很是不悦。
拓跋祈却觉得此刻的她真是可爱得紧,不觉得笑了。
“一幅要吃人的样子。你以为你能走出这个山林?”拓跋祈看向她,一抹得意。
慕容瑾觉得这少年的笑,傲慢得意,便不想理他:“不用你管,从头开始,我的麻烦就是因为,因为遇—到—你。”一字一顿说完,就快步离去。
“呵,我倒是觉得幸运的很。如此可以看看姑娘的狼狈相。”眼神带着怒意,却说得很轻松,望着慕容瑾离去的那抹倩影,须臾,便哈哈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