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刚挖出来的一个盒子,正用手拨掉外面的土。
“姑姑,玉牌就在这里面。”
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有那块玉牌,不单是玉牌,还有几样先帝赐给她的东西。
“我去南晋之前,偷偷地将父皇的东西埋于这棵桫椤树下。这棵桫椤树本就稀少,父皇甚为喜爱,还特意叮嘱我照看。”
“公主您这是聪明呢,还是糊涂呢。这么重要的东西埋入泥土。先帝啊,您地下有知作何感想。”
“姑姑取笑便是了。如今,青城就拿了这玉牌去救母后和溪儿了。”
“公主可是要想好了,离若只是自己的想法。并不能替公主决断。”
“我决定了。既然父皇让我用这玉牌阻止内乱,如今皇兄早已铲除叛王,这玉牌也没什么用了。至于权力,离姑姑说过少沾惹为好,于青城来说也是这般的想法。既然早晚要交还的,何不如用它救了人,然后早点脱身。”
“公主,当真这么想的?”
“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如今玉牌重见天日恐怕就藏不住了。”慕容瑾目光悠远,内心一片清明。
很快,皇帝宣旨召慕容瑾前去。慕容离若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她的担心成为现实,皇帝已然知道了玉牌的事情。整个皇宫都是在皇帝的耳目下。
于是在最后的时刻,慕容离若将慕容瑾的玉牌掉了包。她怕有意外。
经过一番恳切言辞。慕容瑾终于说到了玉牌之事,出乎意料,皇帝并没有假装不知。而是淡然道:“朕已经知道这个玉牌。”
“那就好。青城恳求陛下放过溪儿和太妃,青城愿意交出玉牌,从此不涉足前朝政事,以换取皇兄对她们的赦免。”
“一块玉牌换取赦免,岂不是大材小用?长公主可以将权力看得如此之淡,令朕刮目相看。”
慕容超淡然一笑,又坐回榻上正襟道:“太妃年事已高,又一心向佛,陛下准许她出宫入住秀峰山,朕会修缮皇家寺庙让太妃安然礼佛。至于那个丫头,朕赐予你便是。”
正要交出玉牌之时,慕容离若求见。
慕容超面上微微不悦,眸光不出所料的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对于长公主,他可以容忍,可以喜欢;但是慕容离若过于聪明,知道的太多,是以皇帝慕容超并不喜欢。
“公主的东西临了忘记带了,奴婢急忙给送来了。若没他事,奴婢就告退了。”
慕容瑾接过锦袋,不出意外的是那块真的玉牌。慕容瑾摸摸怀里玉牌,一时都明了了。
是年深秋,季太后甘心遁入佛门,入居秀峰山普金寺,法号了凡。了凡太后,一应待遇皆太后级别。
不久,燕宫迎来了新的太后和皇后,段太后,呼延皇后。慕容超的母亲也是段氏之人,可见,段氏家族真乃燕国皇亲贵族。
太后之事后,宫中暂无让慕容瑾烦心之事,日日与渔儿相伴,生活看似恢复了平静。渔儿自从进了栖霞宫便没有回王府。一来溪儿受伤,需要她的照顾,二来,三人好不容易相聚一起,慕容瑾哪里会舍得她们离开。
只有灵儿,出人意料地被调回外殿。离若多次嘱咐慕容瑾谨慎灵儿,自从玉牌之事已经隐约知道了灵儿便是皇帝安插在此的耳目,慕容瑾自然不敢重用。
慕容瑾意外知道了刘长山的死也与灵儿告密有关,心里对灵儿的芥蒂再也掩藏不住。
这日,慕容瑾动情动色地数落了灵儿的罪责。最后要撵了她去。
“奴婢不求公主原谅。只是奴婢也有苦衷,不为陛下做事便是死罪,如今做了又得罪了公主。今日公主不要奴婢,明日奴婢的尸首就会在乱葬岗出现。一个没有用处的弃婢,哪里会有活着的可能?求公主见怜!”
“在本公主这里要死要活。既然你是陛下的人,明儿我就回了皇兄。”
“不要啊,公主。”灵儿落了泪哀求:“当真没的任何情分?公主留不下灵儿吗?”
“不是本公主留不下你。那刘长山就该当死去吗?若不是你,溪儿会再受那么多罪吗?当初我就应当想到阖宫里的人都知道长公主的名讳,单单你是个例外。你骗本宫还不够吗?”
灵儿跪在地上,嘤嘤地哭着。
良久,慕容瑾叹了口气道:“你走吧,调去浣衣局当值吧。”
马上有内侍太监拉了灵儿离去,灵儿哭着说:“灵儿果真让公主恨之入骨啊。公主,保重!”
慕容瑾一阵心烦。即便灵儿做错了什么,她仍旧做不到置她死地,如今分别的场面也让她心伤。只可惜了刘公公,只因意外撞见自己,他便丢了性命。
临近中午,慕容瑾从御书房回来。带回来一个算得上喜事的消息。
“皇兄念桂阳王忙于国事,操持军务,年二十四,尚未娶妃。陛下准备将左仆射萧大人之妹赐婚于三哥。你们说这不是喜事一桩吗?”
这段时间见公主难得的开心,底下的小丫头也跟着欢乐起来。唯余渔儿抿嘴似笑非笑,一股不自在地立在那儿,须臾,便不见了。
慕容瑾有些惊讶,忽而有些参悟,忍不住掩唇而笑。便起身去了偏殿,去寻那渔儿。
渔儿正在收拾细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慕容瑾并未着人通报,所以当渔儿转头看见公主过来的时候,倒是吓了一跳。
“渔儿姐姐怎么一副丢魂的样子?”慕容瑾故意打趣,眸中一抹笑意。
“哦?刚刚只是渔儿在想什么没料到公主会来此——”
“别解释了。那你能告诉我,刚刚你在想什么呢?”慕容瑾的笑意愈发浓厚,看样子非让戚渔儿自己承认了不可。
“还能想什么?无非是想溪儿什么时候好?桂阳王娶亲,公主自然是一番忙碌罢了。”渔儿不看公主,假装轻松,却不知道自己半天都在收拾一件衣服。
“好了,别装了。你在王府的事我也听说了。看来并非空穴来风,你与三哥有情——”
“公主——,莫要乱说。奴婢与王爷清清白白,如今王爷迎娶王妃,奴婢和公主一样,都替王爷高兴还来不及呢。”渔儿一阵慌乱,着急地分辩。
“唉,本公主一番好意,你渔儿呢却一再掩饰。只苦了三哥,他欲要拒婚,你呢却一点也不心疼。”说完,打眼细看渔儿的神情。
皇帝赐婚,抗旨不遵。王爷真是糊涂了。渔儿心中又急又难过。他抗旨也并非因为自己,定然是因为公主殿下,这么多年,别人不知,自己却是知道的。
“渔儿不知王爷为何抗旨,但是渔儿担心王爷这么做的后果,还请公主劝劝他吧。”
“我倒是想劝,只是没想到三哥诸事稳妥的人竟然这样死心眼!好了,回头我再打听打听,好在陛下还没有正式颁旨。”
渔儿忐忑不安的神情,让慕容瑾一时有些恍惚,这哪里是那个刁钻的戚渔儿。
翌日,皇帝宣慕容瑾。乾元殿。
慕容瑾行了礼之后,才看见一侧的慕容镇,面无表情,长身玉立。慕容瑾遂又向慕容镇行礼,唤了声:“三哥——”
慕容镇这才望向慕容瑾,淡淡一笑,依旧面无波澜。
慕容超素知长公主与桂阳王兄妹感情甚好,也晓得慕容镇荣升太尉之后,二人的关系反而疏远不少。这正是皇帝愿看到的。
皇帝慕容超满面春风一般,反而是即将奉旨成婚的慕容镇面有愁云。
“青城,你来说。朕将萧大人之妹赐婚太尉大人,据说这萧千金对我们桂阳王也是仰慕已久,这岂不是好事一桩。没想到桂阳王却丝毫不领情,竟然大早上来阻止朕颁下这懿旨。”
慕容镇掀袍而跪,面色郑重:“臣弟多谢陛下美意,只不过镇怕辜负了萧小姐的情意。”
慕容瑾听了,顿时来了精神。“莫不是三哥已有心上人了?”
慕容镇转过脸,看着慕容瑾娇笑倩兮,侧着脑袋,一副促狭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隐痛。
想当初,他慕容镇暗暗喜欢瑾儿多年,却无法逾越兄妹情深的鸿沟。哪怕瑾儿从一开始就不是慕容家族的人,她也只是当他为兄长。如今瑾儿和亲不成,若是真实身份公开,恐怕连皇帝慕容超对她都有觊觎。
至于那戚渔儿,不过和长公主有几分性格的相像,然而就这几分相像就让他慕容镇费心伤神。最近,皇帝要赐婚的传言更扰的他寝食难安。
所喜之人不在身边,却要娶权臣女,若是平时,慕容镇定然领旨娶妻,即便不喜欢那女子又何妨。然而,皇帝借指婚,实则试探朝中权臣结党。皇帝其实最怕的就是宗亲权贵联姻结盟,危害皇权。
今公主如此问起,慕容镇便顺势道:“果然为兄的心思,长公主全然了解。”
上面的皇帝微微有些纳闷,只是笑意看着,然而那眸中却是令人生畏的傲视。
“回陛下,臣的确有喜欢之人,便是戚渔儿。还请皇兄念臣弟一片真心,为臣与戚渔儿赐婚。” 慕容镇奏请皇帝。
慕容超知道那戚渔儿,微微有些惊讶道:“渔儿姑娘秀外慧中,一直是公主和桂阳王身边的人。朕允你将她收房便是。”
这下慕容瑾却不高兴了,嘟着嘴,生气道:“皇兄这么做岂不是委屈了渔儿,青城不许。”
“臣弟对渔儿姑娘情有独钟,不想委屈于她。”
“好个一唱一和。那戚渔儿不过是女官身份,如今既除了宫籍,便是桂阳王府的侍女,如何能做桂阳王王妃。”
“论出身,渔儿也是燕王府出身,与我从小相伴,情同姐妹。怎么就配不上王妃的身份呢?”慕容瑾不服,这样燕王府,便是先帝早年的封王府,先帝的人自然都是好出身。
“卫子夫出身本是公主府上一个舞女。渔儿却自小是燕王府上的,长公主与她情深。臣弟娶她作王妃并不辱没门楣。”桂阳王不卑不亢。
“怎么?桂阳王是自比汉帝刘彻了?”皇帝淡淡的口吻,却让慕容镇和慕容瑾一阵心寒。
“臣弟,万万不敢。”
“如此,桂阳王可以娶之为侧妃。朕言尽于此。”皇帝如此的口吻,一时只好退让。
给渔儿的侧妃身份,本是不错的。然而慕容镇真正是想拒绝皇帝的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