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万万没有想到再次来到秋凡宫,竟然外面是重兵把守,没有皇帝的手谕,谁也不得踏入冷宫。
这样的处罚很快在后宫传开,一时人心有些惶惶。作为两位公主的母后,如今被囚,那得是多大的罪名。
公元406年秋,段太后因曾与叛王慕容钟暗中勾结,经查属实,降为季太妃,囚于冷宫。
慕容瑾是断然不相信这样的罪名。
栖霞宫里的气氛却有些僵持。慕容瑾本是想与桂阳王相商母后之事,却不想言谈不合,起了争执。
慕容瑾一股自嘲:“没想到,连三哥也相信母后她有罪。”
“又是莫须有的罪名。那慕容钟和母后也许就是个平常书信往来,何况是之前的事了。三哥你也知道,慕容钟是父皇的表弟,与母后也有着亲戚关系。”慕容瑾的语气有些情急。
鲜卑段氏为贵族,与慕容家通婚多年,早就关系匪浅。段太后与慕容钟有联系也情有可原,可是若是牵涉到谋反之人就难办了。
“书信往来便是罪名。至于里面的内容也绝不是单单臆测。若论,母后降为太妃,陛下也算手下留情,”慕容镇的声音,沉稳冷静。
“看来你不管了。我早应该想到,自始至终你是和皇帝一起的,怎么可能会帮我?桂阳王——,好歹你也是喊过母后的……这书信也是你太尉大人替皇帝搜罗来的,对吧?”慕容瑾一字一句,绝望至极,竟然生出冷笑。
“瑾儿,你怎么能这样认为?”慕容镇侧了脸,恢复了冷漠的神情:“母后一边,皇帝那一边。这两边走不同的路,三哥问你,该怎么选?”
“无论你选择哪一边都是为难的。可是太后呢,她明知道我们的难处,却还是选择与皇帝的对立面。”
“不是的。母后只不过一时没转过弯,并不是存心对立。”
“好了。瑾儿。我这去向陛下请情,估计陛下很难改变决定。”
说完,慕容镇衣袍一掀,阔步出了殿内。灵儿看见太尉大人阴沉的脸从里面出来,知道是公主惹他难堪了,赶紧福了身子:“恭送太尉大人。”
“公主何苦逼迫太尉大人,想来太后的事定是难办,否则,他也不会不管的。”
“灵儿,你知道吗?如今秋凡宫重兵把守,谁也不得靠近。母后在里面的情形如何?我一概不知。她虽不是我的生身母亲,却待我和容萱情同亲生。不管她犯了什么错,我都要去救她。”
说话间,慕容瑾的面颊上已是泪珠闪亮。
她是公主的母亲,天下哪有儿女不爱母亲的。
灵儿转了话题:“公主——,奴婢明白的。您看看,谁来了?”
慕容瑾回转身来,喜出望外,那个曾经在身边的机灵丫头,如今愈发娇俏动人。渔儿一身宫装,眸光透亮,笑意望向长公主。
“公主——”
“渔儿——,说好几日前就来,怎么才来呢。”说完,慕容瑾竟然再也克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灵儿见状便默默退了出来,顺道遣退了小丫头。
夜晚,慕容瑾竟然死活央求着二人同卧一室。两个少女就这样躺在床上,诉说着伤感。窗外,月色流光,洒落在帷帐上。
“公主,莫要太惦念了。一定会有办法的。这事主要在陛下,看来公主只能求陛下开恩。公主千万别意气用事,激怒皇帝。”
“嗯,我懂。渔儿姐姐,离若姑姑也回来了。经历这么多是是非非,青城好希望平平安安度日,大家没有猜忌,没有争斗。”
渔儿不禁叹了口气:“公主到底善良,只是这世上本不会尽如人意。公主,万要宽心才行啊。”
渔儿想到在王府经历的是是非非,也是心有余悸。如今自己和王爷之间愈发疏离了。自己再也不是王爷的贴身侍女。大家里外唤着戚姑娘,客气地有些生分。
慕容瑾早已不当渔儿为下人,然而渔儿与她之间也再也不像从前般。难道有些东西错过就一并失去了吗。
有轻柔的风在夜空中静静流淌,扫过肌肤,有点微凉。
只叹韶华流逝,风亦感伤,人亦无助。不知不觉,泪眼朦胧。
“灵儿,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慕容瑾询问的声音。
“回公主,小刘公公不在掖庭局当差了。问别人也打听不出来。请公主原谅奴婢不才。”
“算了。改日再说吧。”慕容瑾有些烦躁:“渔儿姑娘回来了吗?”
灵儿有些忐忑回道:“回公主,尚没有回来。”
“去瞧瞧吧,渔儿一年不在宫里生活,我总害怕出什么事。”
良久,戚渔儿才回到栖霞宫。
进门就是红着眼,慕容瑾忙问:“渔儿,溪儿到底怎么样了?”
“公主,我好歹说通侍卫进去看她。溪儿她奄奄一息了,说是后日便要——”
话没说完,渔儿忍不住啜泣起来。慕容瑾心里一团乱麻。如今一边是母后的自由,一边是溪儿的性命。
慕容瑾什么也没说,也不让人陪着,径直出了栖霞殿。
至傍晚时分,青城公主仍旧没有回来。渔儿在殿里一片着急,早已经分了两路去打探。一是让灵儿出去打探,一面着人通知慕容镇。
许久,灵儿慌张跑了进来。
“怎么样?”渔儿迎上前。
“公主一直在乾元殿等候陛下,然而陛下陪着魏夫人秀峰山赏菊去了。渔儿姐姐,这可怎么办啊。”
渔儿想了想,说:“不行。我们得寻回公主。陛下故意躲避公主,自然不会再去乾元殿,公主不是白等吗?”
傍晚,光线有些暗。两人一起去寻找公主的路上,忽然听到有内监在一边窃窃私语。
“如今谁还敢替公主卖命?前日刘长山已经暴亡,听说脖子拧断了。”“说是酒后猝死,岂不是太蹊跷啊。”
闻言,灵儿的心砰然一跳,回头看身后的渔儿也是惊恐不安。二人一时不知所措。
这条路是去乾元殿必经之路,如果被内监发现栖霞殿的人听到些什么,肯定要起风波。
“快点,去晚了,娘娘回宫可要责罚的。”渔儿灵机一动,拿腔作势说。
渔儿如此说,既让栖霞宫脱了干系,又让私下乱说的内监放心。毕竟这刘公公曾经是长公主重用的人。
灵儿抬眼看了下渔儿,果然这个渔儿够有心计,假装称诺,低头而走。
丢了话的内监们哪敢露面,只看了宫娥的背影,这渔儿新近才来,他们并不认识,只当是魏夫人的宫侍。
没想到乾元殿的人说公主已经回去了。可是二人在来的路上并没有见到公主啊。这皇宫这么大,公主身边又没个人,若是出了事如何是好?
二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正思索着,渔儿又说:“公主没回去,自然是为了见皇帝陛下。”
又折回来问:“公公,麻烦问一下,陛下可是回宫了?”
“陛下的行踪也是随便打探的吗?陛下回宫也不会回乾元殿的。走吧!”小公公扯着嗓子,催道。
“多谢公公。”
“灵儿,我们走吧。去关雎宫等公主吧。”
关雎宫,是皇帝为魏夫人新建的宫殿,题名关雎,可见魏夫人之宠。皇帝不在寝殿,必然去了关雎宫过夜。公主一定是去那儿等候皇帝陛下。
还未到关雎宫,就见一个宫娥拦住了她们:“可是栖霞殿的灵儿姑娘?”
“正是,请问姐姐?”
“我是关雎宫的文新,娘娘嘱咐我和你说一声,公主殿下得了手谕,去了秋凡宫。消息带到,文新回去了。”
灵儿欲要多问,这文新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面的渔儿却喊道:“多谢,这位姐姐。”
渔儿拉住灵儿:“别问了。问了她也不知道。不若我们分头行动,你去秋凡宫,想必公主并没走多久。我回去找车辇,秋凡宫路途甚远。公主殿下估计一直未用膳。我去去就来。”
“好。渔儿姐姐你快回去找车辇吧。我这就去追公主。”
断不能让公主一人出去,她的性子没人劝会出事的。
慕容瑾早就累得气喘吁吁,惊见车辇而来,以为是哪宫的主子,又觉得不对,大晚上的,谁去冷宫的路上。
等近了,才发现车驾旁跳下来个宫女,是渔儿。
“公主,渔儿终于找到您了。”渔儿见公主一人,知道灵儿与公主错过了,也不多提,只怕公主担心。
慕容瑾见到渔儿大喜,拿出一个玉佩,笑道:“看!我没白等。陛下同意我去探母后了。”
渔儿想到后日便要执行绞刑的溪儿,笑不出来。只淡淡道:“公主,快上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