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番低语后,慕容嫣侧了头,看到那一边已没了人影。到底他是躲了起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须臾,又拉着谢客道:“官人,屋中太闷,我想去外面走走。”
“这怎么行。你还病着,这山中到底有些凉。”
“不妨。只是想透一下气可好?”
终于,慕容嫣披了披风与那谢客廊中散着步,她原本消瘦,如此一来愈发显得身形羸弱。
她本就是病着,这番举动,不过是想要那慕容翔脱身,到底她不想让他为自己做太多牺牲。
那日慕容翔回到客馆,早就对自己愤恨不已。不一会儿,只听房中传出来一阵打砸声。
下人段枫进去的时候,见自家主子将客馆房间的桌椅悉数踹翻在地,桌子散了架,椅子也坐不得。
段枫知道他又遇上不顺心的事,只在筹划着这桌椅怎么赔给店家。
那时那景,他慕容翔真想杀了那谢客,然而冷静下来也知道谢客轻易动不得。
如今,既已经得知嫣儿在此,他慕容翔岂会置之不顾,定是要达成自己心中所愿。
第二日,这谢客早就去外面备车马并准备一些事宜,今日他们就要离开这里。
慕容嫣身体仍未好,挣扎着起来收拾行李,心里却愈发担忧,到底是为着慕容翔心神不安。她知道他的性子,她也想和他离开晋地,毕竟他是燕氏慕容的后人,国破家亡早就使得二人之间那些家族旧事变得微不足道,乱世中,能与故人相逢相守便是来之不易。
只是她也渐渐了解那谢灵运的性子,看似风流多情,对她也耐心讨好,若一旦变脸,他要比任何人来得狠厉,想从他手上逃脱并不容易。
慕容嫣心思细腻不外露,故而常常心事重重,素给人娴静清冷的感觉。这样的性子偏招惹上那张狂的慕容翔,一个水一个火,看着水火不容,这番爱恋之路毕会充满冰火两重天的折磨。此为后话。
当慕容翔摸进内室的时候,慕容嫣正在镜前梳理,病榻好久,这秀发这病容哪里会吸引那般风流男子的喜爱。嘴角不觉一番哂意。
到底天下女子没有一个不爱美的,明明知道红颜是祸水,却都对那红颜之美趋之若鹜。
忽见镜中走进一个男子,那人俊逸挺拔,冷眉峻目,便是那慕容翔。慕容嫣慌乱转过身,立在那一边,不知所措。
慕容翔却不管不顾一般,两步上前就将慕容嫣拥在怀里。沉声道:“嫣儿,莫怕。我定要带你离开这里。”
慕容嫣哪里会不怕,既怕脱不了身,也怕因此让他们刀刃相见。
“我怕,怎么办?阿翔——”慕容嫣推开面前的他,张皇地望向慕容翔的面容,片刻,这双眸就蓄满了泪水。
那慕容翔素是性情之人,今见暗恋的女子这般形容,心中一痛,却不知所措。陡然扶住慕容嫣的面庞,就是一番亲吻。
慕容嫣吓得连连后退,却被慕容翔紧紧扣住,不得动弹,只由着他疯狂的举动。
少年性燥,本就是有情人相逢,这番恣情一发不可收拾。片刻这慕容翔竟然是一把拨开慕容嫣的胸前衣领,朝着她的锁骨雪肤肆虐一般狂吻。
慕容嫣被他劾得不敢挣扎,害怕被外间的下人知晓。白日这般的举动就是那谢灵运都不曾如此。
说是巧,此时门外响起了谢灵运的声音:“夫人今日如何?”门外的丫头应该是刚发现了这慕容翔,正惊慌失措之时却不想主人就来了。一下子惊慌跪下:“奴婢该死,该死!”
谢灵运径直闯进内室,便见有一男子正对那慕容嫣粗暴无礼。登时大怒,一脚踢翻面前这桌椅。谢灵运没有带剑,这剑器也素不挂在慕容嫣的房中,而此时的慕容翔因着亲吻慕容嫣的空当,早就将这宝剑丢在一边。
慕容嫣顿时面色大变,身体怕得发抖。慕容翔丝毫不惧,仍将她拦在臂中,冷冽道:“嫣儿是我缘定三生的妻子,还望康乐公成全。”
谢灵运双眸放出寒光,哈哈大笑。他谢康乐从来都是往家收女人,从不会拱手送人,何况这慕容嫣已经令他倾心。今番让他气愤的还有这慕容嫣,她丝毫没有悔意,完全不似是强迫。
“你这妄徒,非礼我的爱妾,论法论理,我都让你死在这儿。”
两人就此徒手打斗起来。片刻这慕容翔便捡了自己的剑,正此时,谢灵运的侍从也携了家伙而来。一时,刀剑相接,打杀起来。
这慕容翔并不想放开慕容嫣独走,打斗中一直护着慕容嫣在怀。
自己的妾被另一个男人拉扯着,无疑是让这谢客颜面扫地。
谢灵运少时游侠子,也爱使剑,这功夫底子丝毫不差。片刻,这慕容翔因顾及慕容嫣,竟在外面阁中被众人拿住。
慕容嫣被谢客一把拽至旁边,颓散般倚在阁中栏杆,神情散乱。客店的客人也早围在了一边,大家已经断断续续知道事由。
就听围观人开始骂道:“果然是勾栏出身,就是按耐不住。这康乐公多好的人品,真是能作!”
大家句句都是斥责慕容嫣一个女子,却没有对那此刻面有怒容的慕容翔说一句不好。
因为看拿下的那位公子气质风流,想必也是贵族出身,又看他身手不凡,自是没人敢惹。但是慕容嫣就不同了,此刻秀发尚没有结髻,衣衫也有些凌乱,再看神情飘忽,定是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些言语,谢灵运虽然不悦,却已对慕容嫣有了失望,故而不但不怜惜,反而气道:“来人,将她关起来,没我的话不得放人。”
慕容翔自是难以忍受众人这般羞辱慕容嫣,想这嫣儿本就是金枝玉叶,冰清玉洁,今番却落得遭人唾弃。
刹那,慕容翔忍无可忍,竟然大怒挣脱,一个翻身跃到台阶,抽了身边的剑器,竟连伤二人。就此时,慕容翔的人也到了,顿时双方又一顿厮杀。围观的客人早吓得四散开来,哪里顾得上看热闹。
厮杀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慕容翔虽然伤了几人,脱了身,却仍失了慕容嫣。谢灵运的人重伤数个,大为恼火。
这慕容嫣的遭遇可想而知。几日里病体不但没有医治,还缺吃少管,非但没得到休养,竟是连拖带拽一番囚禁,身体愈发不济。
因着惊动官府,这慕容翔不得不带了人躲了出去,想到此番不但没能带回慕容嫣,还给她添了罪受,心中已是痛恨不已。
话说这慕容瑾和王镇恶庐山之行。半道,路边饭店用饭时,却听一干人在谈论一件趣事。
“那风流谢康乐来浔阳赎买了个俏丫头,谁知道那丫头心性不改,竟然将男人引到房中,被谢康乐抓了正着。”
“有这事?当真有意思啊。这谢家没一个不风流好色的,今日也当是报应。”
“可不是啊。你说你在浔阳为官,没几天时间就要买妾。却不想这妾勾引的人并非善茬,却是个敢打敢杀的胡人。两下里打起来,当时轰动整个常来客馆。这不,死伤了好多人,官府追查。”
“什么?还打死了人?”
“那胡人有两下子,下手也狠,听说不但伤了康乐公的人,连常来客馆都打了个稀巴烂,围观之人都跟着遭殃,血流一片呢。唉,当日你们是没去看啊。”
这说的人一脸得意,听得人也是津津有味。好似这就是一段说书,难免是添油加醋一番。
王镇恶已生了疑惑,便差青苒上前询问:“那如今,这两边的人去了哪里?”
“自然是回浔阳。现在官府正在捉拿那胡人。”
青苒点了头,又问:“如今,那小妾可是逃了?”
这人见他问这个,倒是好奇打量一番,见是一俊秀公子,反而冷笑道:“这人自然是谢公处置。那妾本就是花楼出来的,能指望她有多贞。”
慕容瑾仍有疑惑,直接上前问道:“那女子怎么会认识胡人?”
那人笑道:“那谢公就喜欢异族女子,要不才惹上这么大晦气。”
那日,慕容瑾听了这番谈话,当即随着王镇恶就返回浔阳城。
因着此事有些棘手,王镇恶不得不求了军中的关系,浔阳城一番打点。
多日后,慕容瑾才见到一别两年余的慕容嫣。
当日慕容嫣被带回浔阳,一番折腾这病情愈发加重,卧床不起,到最后茶饭不进,瘦的和皮影一般。
那日事发,谢客自觉面上无光,没两日又买回了长相俊美的女子若梅,并没收房,只不过这边租住的府邸并无女主,故而一个被宠幸的女人也算是个半个主子。
至于慕容嫣彻底被遗忘在一隅偏房,冷热不问。
若梅是个性子火暴之人,完全是慕容嫣的反版。慕容嫣是处处藏着心事,心思内敛,这个却是个事事张扬、恨不得连昨夜男主子又夸她哪儿好让大家知晓。虽然下人不喜慕容嫣,却也不会喜欢这般泼辣女。
自从知道慕容嫣的事,病中的慕容嫣耳朵竟清净不得了。若梅一天两头跑到那偏房院落的石榴树下指桑骂槐,要不就站在屋檐下破口大骂。
慕容嫣早就心灰如死,此刻病重缠身,只恨不得就此死了也可以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