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果然是惊到了。这王镇恶的无赖本性不改反而变本加厉。但一想到他在城中定是和那些女人戏耍惯了,心里的抗拒便多了起来。
正此时,这王镇恶已走到她身边欲揽住她,这慕容瑾便一把推开他,恨道:“将军,这些内帏混话别和我说。”
王镇恶倏然明白了,瑾儿是在吃醋,便道:“内帏话不和夫人说和谁说?大半年里,夫人在这里研佛,我也没少修炼啊,这苦行僧的日子到了过年能不能给结束了啊!”
慕容瑾脸蓦地红了,心里却渐渐明白:难道刚才那话是骗自己的么?谁信他是苦行僧。
“夫人可以问问徐虎。上次被夫人一花瓶打破了脑袋,我就幡然悔悟。回去自是将那狐媚惑主的撵了出去。”
“我不信!”慕容瑾不大相信,那个知画看上去模样娇俏,声音蜜似的,他怎会舍得。
“自然,我也不会白扔。不过做个人情送了出去。夫人,我王镇恶保证这大半年单这军务我都忙不过来,闲时还要时时反省理佛,忙里偷闲再想念一下这一府邸的人。镇恶实在是没有,请夫人见怜呐。”
王镇恶的口才向来在诸将中不错的,素得那刘裕欣赏。然只有在慕容瑾面前时时处在劣势,处处退让。这慕容瑾素来多愁善感,反复无常,自己的口才从来得不到发挥,只用那颗心真诚裸对,故而自己时常心累心痛。今时,经过前后一年半的分居,王镇恶才开始发现自己的口才,在她面前找到了点用武之地。先稳住夫人才行。
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见那瑾儿的面上红一阵,白一阵。这王镇恶又试探着将她揽在怀里,一番劝慰:“都是为夫不好。这么多时间没来,不过,我来过几次,皆没脸面见夫人呢。故而只将落儿接了去。我怕惹夫人生气伤心——”
话音未落,见这慕容瑾又淌出了泪水。王镇恶这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既是说的再好,可是眼前的人仍旧伤心一片。
王镇恶倏然叹了气,再次无计可施。
良久,只是出神看着眼前的慕容瑾流泪,心头难过得很。
片刻,这慕容瑾的流泪变成了抽噎。“若你怕我伤心,如何带了别的女子来?若你心里有我,何故你将落儿接走几日不回,竟是近一年不曾问过我?”
当初虽是慕容瑾求的安宁,那王镇恶却也狠心,竟是这么久不来找她。虽是来过几次,然却不曾让她知晓。现在回想,慕容瑾当初之语怕是有三分为真、七分为气话。即便她恼恨他,也并不希望他将自己彻底遗忘。
闻言,王镇恶心痛如锥。如她所言,自己果真是无情薄恩。到底是自己对她太亏欠了,今日还在这里一番遮掩。自己骗了她、伤了她,却不曾有句交代,还让她慢慢接受一个这样的自己。
然而若让他就曾经的事做一个交代,他王镇恶是半句也交代不出,因为没有丝毫冤枉。所以当初他无话可说,也无颜面对她,更怕那时身体还虚弱的她受到更大的刺激,所以故意躲远一些,这一点也正好合她慕容瑾的意思。在他的心里,瑾儿不愿见他,便都合了她的意愿,却不曾细想她要如何面对她的孤独、痛苦、纠结。
当年他王镇恶同着家人几近阖族南迁,一个盛极一时的北国相府,却要颠沛流离,求闻于南下诸侯。然处处碰壁,曾经视财为土的王家也开始遭遇金银的荒芜。他同他的兄弟不得不辗转江湖,自荐求擢,然空有满腹才华,不能施展。结交一些江湖人士,他与那游少主结为兄弟,然为了游少云的嘱托,做了他的替身;却瞒着家人一身担两角。
与那慕容镇相交时,许是前生缘分,偶然见了那慕容瑾几面,几经挫折,却愈发不得自拔。几年江湖生涯都是为了她蹉跎,更甚至为了能得了她,为了自己一番筹谋,便有了她眼中的不择手段。
和亲失败,有他一份,慕容瑾伤后又阻止她与司马德文相见,南燕亡国,有他的暗中出谋划策。甚至将她雪藏至无名府邸,封锁消息,只因怕那拓跋嗣和慕容世家的寻找。这一切,无非是想留住她。然到如今,这份深爱却变成了伤害。
看着眼前那今生挚爱的女子,曾爱到极致,爱到疲惫,如今到了这番田地,如果都不肯往前进一步,只要自己退缩一步,她慕容瑾便会退一丈,他们彼此,极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就此蹉跎。
自去年失子,已是一年半的光景,二人形同陌路。人生苦短,时光荏苒。在岁月穿梭的迷茫时空里,若不拼命抓住彼此,那份爱便会在纠结中越走越逝。
就像那次人群走失。瑾儿抱怨道:谁让你不抓住我。
所以这次,他王镇恶要抓住。
缓缓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出乎意料她没有抗拒,只是在他怀中抽噎。
“瑾儿,是我对不住你。今时,镇恶求你原谅,我一直真心恋着你。瑾儿,我们有美好的曾经,让我们回到从前吧。”
声音沉缓,似有祈求,却感伤无比。
怀中的她有一刻的迟疑,身体抖动的厉害,却挣扎着要推开他。
王镇恶不肯,拥得愈发紧,坚定的语气:“我知道你在犹疑。今番,我要告诉你。你原谅也得原谅,不原谅也得原谅。我王镇恶今已三十有八,前半生纸醉金迷、颠沛流离,又戎马半生,余生只想与你白首偕老,只此一份。瑾儿,你不能狠心让它成一份奢求。”
慕容瑾听他说到余生,忽然这泪水就愈发汹涌起来。
乱世颠沛流离,一生坎坷,即便是那容貌倾城的公主,也只想甘于平淡,只求与相爱的人执手一生,然而这么多年,却走得步步辛苦,爱的纯粹,却又爱的艰难。
心里早就一片柔弱,此时哪里会有不答应的理由。几经辗转,到底只有眼前一人可以携手。然却说不出话来,心痛如斯,只能任凭泪水泛滥。
王镇恶看着怀中的她在哭,竟也跟着心痛,片刻这双眼也红了起来,却是哭不出。只听他低吼了声,将这怀中的女人扳过身去,片刻便疯狂地吻了起来。
二人一番痴醉的亲吻。仿若明日不是新年而是结束。半天,二人才从这亦痛亦爱中缓了过来。彼此只是拥在一起,并无别的举动。
一番折腾,二人都只和衣静静躺在榻上。二人虽是化解了前怨,答应彼此回到从前。然这番幡然醒悟,来的太曲折,太痛苦,以至于二人此刻筋疲力尽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这慕容瑾似是哭累了,竟是和衣半倚在他的怀中睡下。这王镇恶刚才觉得很累,此刻见夫人一边睡了,自己却再也无法合眼。
犹疑一番,将二人的外衫给脱了下来,然后穿着睡袍彼此相拥一起竟是睡着了。
至天明时分,二人的内室丝毫没有声响。落儿想一番探个究竟,自是被奶娘和丫头们拦下。
夫人和将军竟是一年多没有同榻,今时,难免晚起。外面的云儿嘴角禁不住一丝笑意。
大年初一,王镇恶也没有再去城中拜访,而是守着家人。
这一日,王镇恶翻看了之前慕容瑾的书、画卷,忍不住夸赞一番。那慕容瑾抿唇一笑,不以为然:“不过就是一时情趣,哪当得你拿出时间查看,更别引你一分夸赞。倒是落儿的书画你可以指点一下。”
王镇恶抬头笑了:“夫人这意思是说我这水平只能为落儿指点一二?”
慕容瑾心中嗤笑一声,斜睨他一眼,接了话道:“怎么才听出来这弦外音?还不去寻落儿?”
王镇恶自早饭后就围在身边,守着下人,老夫老妻如此引人笑话。慕容瑾是这么觉得。
那王镇恶叹了气,仍旧是一丝不愿,些许顽劣:“夫人能不能再瞪我一眼,为夫觉得受用得很。不然我可不走!”
王镇恶今见她竟然和曾经一般给他眼色看,他忽然觉得这眼神温馨而熟悉。于是便耍起了赖。
果然那慕容瑾听了眉头一蹙,忍不住又睨他一眼,啐道:“再是胡说。去找徐虎他们去吧,别在这东苑。”
她果然是烦了。忽然间这么多时间与他相对,却又觉得不应当一般。
“夫人好狠心。西苑冷得很,我已经吩咐那边干脆别生火。这书房也搬来侧室是不错的。何况既是回来,哪里还有时间和他们说些没用的,自然是你和落儿重要。”
慕容瑾忽然沉了下来,目光有些悠远。半天试探着问:“福儿去了哪里?”
王镇恶不想她忽然问起。思索一会,笑道:“他已经大了,我让他去军中锻炼。”
“你也舍得。真狠的心。”慕容瑾轻责一句。
那福儿是他唯一的儿子,素来他管得严厉,那孩子并不喜欢这些兵书,也不喜欢打杀,只对些小玩意小稀奇上心,偏生王镇恶不许。他以为这是游手好闲不好的苗头,便将他弄往军中,果然是用心良苦。然这战乱频繁,若是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