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福儿苦也吃了。既是不喜欢从戎,你替他可以想想别的出路。”
王镇恶点了点头,想她今日还真是喜欢费心,没的搞坏这些情趣。微有些不悦道:“依夫人的便是。如今落儿身上,我倒不想让她学什么琴棋书画——”
话音未落,慕容瑾颇有些惊愕道:“那你的意思不会——,我们落儿还小。”
王镇恶见她模样,知道她误会,笑道:“我自不会让她研读兵书就是。只是我不想女儿也和你一般出挑的好,就普普通通的便是。”
慕容瑾曾经也想过不会逼她学太多,想当初自己没少吃苦,皆是因为父皇对她期待多,然这份期待并不是将她往幸福之路上带。国色天香,一舞倾城又如何。所以她理解他的意思。
“都依你。若是她不喜欢就不用学。”果然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那卓君、班婕妤固然流芳,只是当时未必好;至于蔡文姬更是辗转不幸,而谢道韫虽是奇女,却也不过枉担了虚名。这世道自是不需要女子才华,今时他竟连这些琴棋也为女儿省了。一番良苦用心。
慕容瑾又转了话头:“反正我是不合你的意了。”这话微有些醋意。
“你自是没一刻心甘情愿,肯让我合意的。我与你一起之时,也不曾见你帮我研个墨,我们一起学那些才子佳人附庸风雅多好,却专拣了我不在时用起功来。”口中是不满的戏言。
“这可是位将军说出来的话么?身为将军,整日和士兵、兵器、地图打交道,哪里需要这些。我可不好意思拿那些劳你费心。”
“你不知,其实我愿意的很。这不是将军前府,这是家里。却是——”
王镇恶忽然想起年轻时的情思,公子与美人书房里一同舞文弄墨的雅趣,今时他是赶不上了,自从他从戎为将军,在府中的时间哪里舍得浪费到书画上,平白失去了好多情趣。今时见慕容瑾的书画倒忽然生出一丝遗憾。
话没说下去,却忽然又记起一些军事。今年怕是有大的战事,届时又要奔波出战。想起来就有些不快,却不会将这些隐忧与她说。
须臾,王镇恶便寻了理由去找落儿去。
在徐虎眼里,今日将军怕都不会记起吩咐自己。看得出将军同夫人已经和好了,原定今日要回城里,今时提醒只会惹他不喜,便也装作忘记。
那落儿此刻竟是在那玩弄古琴。王镇恶见了遂有些不喜,便抱了她起来:“今日过年,咱不用功了。”
“不是。落儿希望自己快点能弹曲子给爹爹听,让爹爹赞。只是,爹爹你是不是很快就回城中了?”
王镇恶面上一愣,片刻回道:“爹爹以后经常回来,有的是机会为爹爹弹琴,今日我们一起去玩雪可以么。”
“好啊。就戴爹爹为落儿做的貂皮手套可好。娘亲要不要也来呢。”
王镇恶记起慕容瑾素来不喜欢雪。便笑道:“不用,你娘没你乖,她素来怕冷。”
“不对。娘亲穿了新靴子也不怕冷,冬日还和我一起玩的雪。”
“乖,今日咱俩不带你娘可好。你娘亲正忙。”
二人在那雪地里堆了大大雪人,落儿堆了个大的,便囔着我这个大的,是娘亲。
王镇恶正堆着雪,笑道:“爹爹再堆个大的,你这个小的只能是落儿。爹爹同你一起再堆个爹爹和娘亲。”
父女二人在院中玩得尽兴。
许久,慕容瑾披了大氅,东苑处那里展望一番,不一会儿也便折身回去。
那王镇恶已经看到她的身影。
午后,落儿同着奶娘离去。很快就只有二人。
那王镇恶已经吩咐人将那书房挪了一边的侧房。其实到也没什么心思处理些军务,不过是找些书看,打发与她相对的时间。免得她又要将自己支出去。
慕容瑾见他侧房在那看书,一会儿便默默到了外厅,在炉火上烧了水。拿出茶具,将那上好的茶叶拿出。
这茶皆是她春日里摘得嫩芽香叶,这水也是特意备下的。那玉石身的茶具,泛着墨绿光泽。慕容瑾细心地经过温壶、置茶、洗茶、润茶、冲茶,竟是一一做足,颇费心思的功夫茶。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王镇恶不知何时出了侧房,竟是站在那默然看着她的举动,似是欣赏,又有感动。
慕容瑾将沏好的茶放在备好的案上,起身欲要端了过去,抬首竟看到他闲闲立在那,盯着自己。登时没反应过来,这茶些许洒了出。王镇恶忙得接了过来。
王镇恶仍旧是站着,只笑着说:“夫人,这是要将失去的好补回来吗?为夫真的好感动。”
慕容瑾一侧抿了唇,却是啐道:“别在这嘴甜了。我还以为你做正事呢。早知道这茶不给你泡。”
二人说笑着,复又来到侧房。王镇恶坐下,端起了茶,闻了闻,似是陶醉。片刻夸道:“果然是夫人的手艺好。这茶自然都是不错。”
那王镇恶在军中难得会过这般细水潺潺的生活,将军前府,通常是徐虎或者别的下士为他草草倒一杯茶水,至于军帐,那更是少有这般讲究的生活,不过是渴了喝水,饿了啃干粮,碰上打猎,吃一顿好肉,大家都是狼吞虎咽。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才是他习惯的生活,早些年光景倒也有这般讲究过,然这一年半的光景确实少了许多的情趣。
慕容瑾见他喜欢,只回了个笑容。这番举动,其实不过是为了讨他的喜欢。如今得了夸赞,面上欣慰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王镇恶只觉得这笑容像是隔了很久一般,莞尔一笑,竟是许久不曾绽放的嫣然。茶香氤氲,美人浅笑,如痴如醉。王镇恶愣愣看着她半天,这茶只在手中端着。
许久,还是她提醒道:“既是喜欢,何不趁热用?莫不是只哄了瑾儿高兴。”
她再次自称瑾儿,果然她与他又回到了从前么。想象着她的美好,与她从前相处的情景。王镇恶只在那一阵傻笑。
慕容瑾见他对她的话没有反应,伸手在他的视线前晃了晃。
王镇恶倏然才反应过来,却是眼疾手快将那玉手一把攥住,眼神里是一抹邪肆,笑言:“瑾儿,这可是你先伸手招我的啊。”
话未落,他便放下茶盏,起身一把将她拽至自己胸怀中。
未及慕容瑾反应过来,她便被他陡然抱起,竟是起身来到卧房。
慕容瑾这才觉出他的目的,挣扎一番,口中却是求饶的声音:“将军不要,这是白日啊。”那王镇恶依旧不理会,径直来到榻前,将那厚重的帷幔放下。片刻便欺身而来。
慕容瑾当下就红了脸,口中仍是在拒绝。加上孕期,大约快两年,二人没有内帏之欢,此刻白日如此,她自是生分羞涩。
那王镇恶见她的模样,却如半推半就一般,早就兴奋异常,哪里还将她的担心当回事。
“娘子,夫君想得很。今日,我们重回合欢燕好,白首不离。”王镇恶话音未落,便已向着她的玉颈处亲吻起来。
一场欢爱过后,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都不再用言语沟通。相拥被中,彼此深情凝视。慕容瑾面色绯红,依旧微微羞涩,片刻便偎在他的胸前,不肯与他对视。
似乎彼此都心满意足,拥在一起,浓情厚意。因着她的肩膀裸露在外,他便用手掌来回摩挲,生怕她受寒一样,自己却是裸了半身在外。
王镇恶拥着怀中的妻子,心思无限感慨。只觉得此生的幸福和追求本应是如此。
慕容瑾觉出他良久不出声,他只是沉默着环着她。此时的王镇恶心思却放得悠远。
今时,后秦局势混乱。姚兴病重,姚兴诸子却是不和,太子姚泓懦弱,爱子姚弼骄横,朝内各派各拥其主,国内胡汉矛盾越发严重,秦晋边界也时有冲突。
相公刘裕,已有心北伐,意取北土。于他王镇恶来讲,这是数载难逢、建功立业的机遇。他王镇恶一直渴望如他祖父一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所以这燕然必勒之功,志在必得。
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今番帐中与夫人情意缠绵,他日沙场视死如归。将军半生沙场,更不知待到何年,才能卸甲归田。此时,他王镇恶的心一片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