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镇恶,信心十足,不辱使命般回道:“不克咸阳(即长安),誓不济江而返!”先锋军一路北上,水陆并进。
很快,先锋军王镇恶、檀道济,建武将军沈林子便捷报频传,那些秦地守军无法和强大的北府水陆大军相提并论。
后秦的河南属地漆丘、项城、新蔡、许昌等地陆续失陷于晋军,秦将或弃城投降或被杀。此战集中于河南。
10月,晋军进占了河南的阳城、荥阳,王镇恶、檀道济两军旋即会师于成皋。后秦镇守于洛阳的征南将军姚洸,见晋军逼近,派人至长安求救。
后秦新帝姚泓命越骑校尉阎生率骑兵三千、武卫将军姚益南率步兵一万增援洛阳,并令姚懿自山西蒲阪进屯山西陕津,声援征南将军姚洸。
当此时,洛阳城内,有一宁朔将军赵玄向姚洸建议说:“如今,晋寇日益深入,人心不稳,敌众我寡之势,若是仓促出战不捷,则大势去矣。不如集中戍守兵力,固守金墉不下,晋贼必定不敢越我而西,如此,便可不战而坐收其功。”
这个作法,便与如今的“集中优势兵力”的作战思维如出一辙,可见冷兵器时代,作战之法非常重要。故而,王镇恶这等并非勇猛之人,可以成为良将。
然而,内贼最难防。姚洸的司马姚禹及主簿阎恢、杨虔平日妒恨赵玄的才能,与赵玄不睦,便暗中与檀道济相通,极力反对赵玄的建议,并怂恿姚洸分兵防守各地。
姚洸中计,派赵玄分兵一千前往防守河南的柏谷坞,以广武将军石无讳东至河南的巩城防守。
兵力一分,成皋、虎牢两地皆陷落,守军降于王镇恶。王镇恶、檀道济等军由成皋顺利西进。
后秦石无讳进至河南的石关,得知晋军已至,不得不退守洛阳。
最后宁朔将军赵玄在柏谷坞,与檀、王浴血奋战,至兵败一刻,赵玄英勇战死。
10月,檀道济大军逼近洛阳,月底,后秦征南将军姚洸出城降晋。檀道济俘秦军4000多人。
此时后秦的援军,越骑校尉阎生和武卫将军姚益南,才刚刚率部赶赴洛阳途中,得知洛阳失守,不敢再向前进。
果然是用兵贵在神速啊,这援军和蜗牛一般,让人怀疑是不是故意拖延。与此同时原定的援军将领姚懿,此时也叛乱了。
东都洛阳失守,对后秦是个巨大的打击。
至洛阳失守,可以看到后秦和其他胡族政权一般,大将军和要职基本是姚氏族人,整个秦晋战役中,领兵前线的将军多数是皇族中人,后秦东平公、南平公皆都是显赫一时的大将军,冲锋陷阵的也多是姚氏族人。
可悲的是,后秦土地接连沦陷,但皇位之争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秦国新帝姚泓面对一波又一波的叛乱,定会筋疲力尽。镇守陕津的皇子姚懿又自立为皇帝,姚泓不得不把皇叔姚绍这个良将召回来,平定叛乱。
如此内忧外患下,姚泓极可能没有他的帝王妹夫拓跋嗣那般好运。当年拓跋嗣也是内忧外患,然形势到底没有这般糟乱。
于内,拓跋嗣的爹老早就刻意培植太子嗣位,众臣基本拥护太子党。另一点很重要,就是他爹拓跋珪还年轻,39岁被二儿子害死,皇子们都太小,也就一两个成气候,长子拓跋嗣当年才17岁,逆子拓跋绍不到17岁。再看后秦皇子们也不过弱冠左右,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成则英雄,败则逆贼。
于外,柔然国力不济,夏国妖孽赫连勃勃还没如今成气候,后秦安于享乐。虽然柔然乘虚而动,然北魏国力仍旧强大,拓跋嗣到底还是出色的少帝,北伐大破柔然。于是,北方诸小国哪里敢觊觎北魏,都担心哪一天拓跋嗣一个兴起扫平北方,事实上,如今的北魏正走这条路。
就在东晋挥军北上,后秦河南等地失陷,洛阳尚未陷落之前。九月初,北魏国都平城,也已得到了消息。
平城(今山西大同)大魏皇宫。
自道武帝拓跋珪建北魏,至二世拓跋嗣,短短几十年间,魏都平城已是当时北地的繁荣中心,而魏宫更是气势磅礴、金碧辉煌。魏宫在北地,比之南面殿宇要宏伟壮阔不少。
不亚于阿房宫的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六日。皇宫四水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置身魏宫,初入者必定会迷路不返。
歌台舞榭,春光融融。舞殿冷袖,朝歌夜弦,钟鼓大音、莺歌鸣唱,不输于任何一朝皇宫。三千佳丽,朝妆如云,城河凝脂。
魏帝拓跋嗣自小生活在这里,生活尊贵奢华早就习以为常。魏帝后宫也是良多佳丽,拓跋嗣无皇后,有贵嫔杜密、姚蓉、慕容夫人,诸多嫔妾、美人,满宫娇娥,春色无边。
当南面来使消息传来,魏帝正陪着美丽娇贵的姚贵嫔,在那云台散心。之前,姚贵嫔再孕,逢后秦父皇姚兴病逝,姚贵嫔伤感万分,却又因哥哥和弟弟们皇位争夺、手足相残之事操心费神,加之身体不如从前,一个不小心失了胎,于是心情愈发不好。
魏帝年纪轻轻,皇子不少,故而对那失子之痛一闪而过,反而对爱妃姚蓉心疼不已。
“陛下,是新近有关后秦的信函。”
贴身太监刘年小步跑来,将臣子递来的信函呈递。
这信函不是后秦来使所赠,而是大魏将领所述。外面的王将军侯了好久,好说歹说求了刘年,念在素日将军暗地里给他的好处不少,刘公公才肯冒着拂了陛下欢颜的风险,将书信通传。
拓跋嗣一身紫服便装,正是陪爱妃的闲暇时刻,故而此时陛下的面色阴沉。刘年小心翼翼看着皇帝的面色,又将眼神投至贵嫔那里,特意提醒是有关后秦的。
那挽着拓跋嗣手臂的姚贵嫔,本来有些许不悦,听闻是后秦,便提醒道:“陛下,也不知道这段时日后秦如何,蓉儿的皇兄二十日不曾有信。”
拓跋嗣一脸漠然,开了信函,并不避讳身边的姚蓉。
魏帝面上有一丝阴沉,轻叹了气,将信函给了姚蓉。却又是回头看她的神情,安慰道:“你也别担心。那些本不是你能担忧得了。爱妃只需好好养了身体,朕还指望着你为我们再添皇儿。”
这本是愁容满面的姚蓉,听了这番宽慰多少有些笑意。却是笑的牵强,陛下子嗣已是不少,其实对皇子并非有多少期待,只不过因着对自己一份宠爱罢了。
今时,秦晋发生战争,信中提及河南已有多地失陷,东都洛阳正值危险。于她姚蓉怎么会高兴。今时陛下对她宠爱有加,她讨他喜爱之余,更重要因有个强大的靠山,后秦国土辽阔,在五胡中实力强大,所以入魏宫来,即便他的美人如何增添,她始终盛宠地位不变。
拓跋嗣看到这般的消息自然是不快,后秦与北魏联姻为盟,实际上,拓跋嗣意欲并非只为稳住江山,更想一统北地,南面强国,后秦算是其一,结盟相交暂为大魏屏障。秦出问题自会殃及城池。
五胡政权当时虽将汉族政权赶至南面,然而还是忌惮南面的晋朝,内乱中久经淬炼的北府大军在当时更是显赫有名。五胡与汉在这魏晋南北历史的数百年时空里,民族渐渐融合,血溶于水,隋唐政权都是胡汉血统,汉族从来就不是单一民族,是海纳百川的融合民族,自先秦开始就如此,汉朝之后才有汉族之说。
皇帝御书房里,拓跋嗣正急召诸将臣商议此事。于栗磾 di 、陆俟等诸位将军都拥护陛下出兵援助后秦,然事不关己,这军国大事不能完全有皇帝一人说了算。所以拓跋嗣要听听诸位将臣的想法。而以大臣崔浩为首的竟是反对北魏出兵援助后秦。
崔浩年纪不大,三十出头,一介儒雅的汉臣,一片从容淡定地对皇帝讲:“陛下,臣等不认为出兵援助后秦为上策。”
此话一出,将领中就有不能苟同的,颇有些忿然,然只等皇帝发话。
一身黑金龙衮便服的拓跋嗣倚在榻上,二十四岁的皇帝,内心并不年轻。所以他在揣测,眼睛的余光缓慢扫向下面的崔浩。片刻,吐出一句话:“何以见得?”
崔浩不紧不慢说了三条:“陛下。今时,秦晋之战集中秦晋边界河南边地,若我们出兵过去大约一个月余到达前线,远水不解近渴,此其一;
其二,魏军到了秦地,若是不与晋军交手,极可能会被秦帝涉入到平叛之役中。后秦兄弟相争,内乱不断,大魏决定要淌这趟浑水么?何况后秦尚无求助之信;
其三,多年来我们的军力多在黄河以北,陛下雄心统一北地,今时南下,势必与南晋结怨,且晋军素来强大,出兵必会树立一个强敌。”
这三点其实说出了拓跋嗣心中的顾虑。
观兽台,帝王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