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那些获宠幸的美人已经有了尊位,便是她们的福泽,若是肯安分守己,自会得到他一生庇护。至于那些皇子公主的母亲个个皆封为九嫔以上,拓跋嗣自认为问心无愧。
对于宫中的女子若只是为博得一份宠爱也就罢了,如果是曾经幻想过甚至爱恋过帝王的女人,大约这一生是难以快乐了。
帝王是人,他可以一夜宠幸,但是无法将心同时放在一个人身上,所以后宫中不乏获宠、失宠之悲欢轮流上演,唯有皇帝一人品尝新的恋爱芬芳,而旧人在饮下失恋的苦水。于拓跋嗣而言,他一生也不过爱恋过两个,并不算多。
慕容瑾是女人,她明白这种情绪。所以拓跋嗣再次回到寝宫的时候,慕容瑾请求搬离帝宫。
“瑾儿住在这里多日,起初是不晓得礼仪,今时既已为魏宫妃嫔,怎还敢赖在这里?”慕容瑾说的倒也几分真心,但落在拓跋嗣心里却有些别的意味。
果然,拓跋嗣上前握住她的手,呵呵笑了:“瑾儿,这是何意?朕回来半个多月不曾与你分开宿过,你哪里来的醋意?”
“陛下别打趣了好吗?如今我可当不得丝毫戏耍。妖色惑上,独占陛下,赖在帝宫,样样不得你妃嫔的心。陛下还是准了瑾儿的意思可好?”
“妖色惑上,独占陛下,赖在帝宫?你编出来的?真有才——”
慕容瑾见他丝毫不在意,竟然还继续打趣,有些气闷,侧了脸不肯理皇帝。
拓跋嗣嘴角噙了抹笑意,转身寻了她身边的椅榻坐了下来。“看来还真是不省心。其实她们也没有冤枉你……”
看向身边的慕容瑾一脸委屈,又揽了她过来:“好了。你有朕之爱,还求那些虚名作何?”
“倒也不是求些虚名。就怕众口铄金,到时候瑾儿莫口难辨。陛下把我拉入这深宫,却如此忙碌,瑾儿一人总得适应了这宫中生活。”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拓跋嗣想了想,终觉得她所说得有道理:“朕依你便是。我的瑾儿果然变得聪慧,比朕以为的要开通。就等下月,朕便撵你去住宣华宫,你就知道还是这里好了。”
拓跋嗣想了想,终觉得她所说得有道理:“朕依你便是。我的瑾儿果然变得聪慧,比朕以为得要开通。就等下月,朕便撵你去住宣华宫,你就知道还是这里好了。”
前一句说的实在话,后一句虽是实话,却有戏谑之味。
慕容瑾怎么不知道拓跋嗣的心意,遂福了福身子,笑道:“嫔妾谢过陛下恩典。”
“瑾儿,你这礼马马虎虎,差强人意吧。下次端正了再来行礼。”
慕容瑾发现如今的拓跋嗣愈发和自己没有君臣之礼,这本来是慕容瑾喜欢的,却又害怕被小人拾去了,如今反而是她不说这种玩笑的话了。
轻睨他一眼,道:“下次,瑾儿就让陛下免了这礼。难不成你想让我们的孩儿还没出生就要行这么大礼。”
说到孩子,拓跋嗣忽然有了感触:“瑾儿,朕好期待这个孩子。你与朕第一个孩子。”
闻言,慕容瑾也是一副母爱情深的模样。
慕容瑾当初决定最终和他回平城的时候,她已经在心底告诉自己试着忘掉先前,忘掉,过一份新的生活。
所以此刻,她看似平静地接受他的戏语,并不觉得有不妥。而拓跋嗣也喜欢这般逗她开心,于她面前,他好似不是位帝王,他会刻意逗她开心的,是夫君么,慕容瑾又总觉得不是。
说起夫君,她就不经然难过起来。此生她的夫君怕只有那一人。拓跋嗣对她虽有情,然她总不过是众多女子的一个,自己白担了他拓跋嗣的宠爱,今生她与他怕是再难有只二人的相守。
慕容瑾入住宣华宫、椒房之喜,一时让后宫多少女子艳羡,又让多少女子生恨。
果然如拓跋嗣所说,其实那里不如皇帝寝宫好。宣华宫,冷清得很,尽管皇帝会常来,然终归是一整日见不到他人的时候居多,那里的奴婢都是新的,除了那军医出身的柳青。
宣华宫。柳青为骊贵人一番试脉。
“娘娘,身体一切安好。今时三月早过,放心便是。”柳青笑着说。
慕容瑾在那铜镜边转了圈,问道:“天愈发热了,这孕相便遮不住了。今时,这胎这般显身,还是本宫发福了?”
柳青仔细看了圈道:“还好啊。腰身是比之从前圆了些,然这说明小皇子长得快啊。”
慕容瑾记起今时这胎并不曾害喜,故而一直吃的不错,故而这刚足四个月,身子已经有所露了。缓缓扶上自己的腹部,面上喜悦:“希望这孩子不似落儿那般挑食……”
柳青不敢接话。慕容瑾自知失言,然也并不多在乎,因为皇帝知道她所有的过去。
良久,有内侍来报:“给娘娘请脉的刘太医到了。”
那刘太医之前去过皇帝寝宫为她请脉安胎。慕容瑾与他算是已经相熟。
“刘太医,腹中胎儿可否长得快些?最近本宫觉得身子沉了不少。”
“恭喜骊娘娘,想必这小皇子长得好。若看娘娘身形,倒似早了半个多月,这皇嗣必是天生魁梧,和陛下一般。”
慕容瑾听闻他说似是比一般孩子要大些,便有了疑虑。犹豫了会问了个算是不明智的问题:“刘太医,本宫想问下您如何将这月份断得详细准确。”
“娘娘,小臣不过是凭脉象经验和每人情况断定。若说凭脉象就能断得十分准确,倒是很难,不过是根据娘娘情况。”
慕容瑾心头疑惑,她自己的情况太医又如何知道?莫不是众太医不过因着自己伴驾获宠时日大致推测的。
想到这儿,慕容瑾冒出丝冷汗,当初自己期待这孩子是对王镇恶和自己的一个慰藉。
然这么多日子她已经坦然接受这个孩子是皇子,甚至想过这孩子生下来会和拓跋嗣一般有一双深邃的星眸,将来也如同他父皇一般,身形高大。
想到此,慕容瑾便笑着遮掩道:“刘太医的医术想来自是高明的,本宫多谢这么些时日太医您的照料。”
“陛下钦点小臣为娘娘请脉安胎,自是臣下的福分娘娘过誉了。”
等刘太医走后,慕容瑾却委实担心起来。曾经多么期待这孩子是王镇恶的,今时才晓得这个孩子不但是拓跋嗣的期待,还是孩子母亲维系身份和地位的福星。
天气渐渐热了,隔日得了空闲。御花园中,慕容瑾一身轻纱浅衣,旁边是一身月白便服的拓跋嗣,二人边走边说笑,外人眼中的伉俪情深。
杜贵嫔隐在树荫下,老远见了二人皆一身素色衣服,正往这边走来。
在经过那石榴树下,皇帝还体贴地为自己的贵人挑了枝桠,让她先过去,陛下才过去。二人一副旁若无人、谈笑融融的模样,果然是羡煞旁人。
陛下又哪里知道这魏宫还有一个女子,从来都是寂静地在一边看着他和另一个女子恩爱的模样。心里本早已心止如水,如今却听那姚贵嫔说起,竟然鬼使神差地意难平起来。
“那个骊贵人,本宫查过了。她是晋人将军的遗孀,年纪只比杜姐姐小两岁,据闻还生过孩子,年纪和弥儿一般大了。这般的人竟然凭着不老的美色引得皇帝迷恋十分。”
那轻叹的口气,似是笑话她杜密苍白的一生。
“嫔妾见过陛下,恭祝陛下和骊妹妹,长乐安康!”
慕容瑾不料,与拓跋嗣正在散步说笑,竟会有妃嫔过来打搅。这个杜贵嫔,不过见过一两次,慕容瑾竟然一时不记起她的称谓。只微微回笑:“嫔妾见过娘娘,祝姐姐安康。”
拓跋嗣抬眸打量了下杜密,好久不曾见过杜贵嫔,她太安静了,不善争锋,而自己偏偏喜欢活泼个性的女子,故而常常忽视她。
今时,那皇长子拓跋焘却是教养的非常好,深得拓跋嗣喜爱,故而,今时皇帝多问了两句皇长子的事情。
慕容瑾只在一边细细听了。
须臾,这杜密忽然问起:“妹妹身体累么,姐姐看身形估摸也得五六月吧。”
蓦地,慕容瑾面色苍白,勉强镇定:“看来是妹妹近来发福不少,有劳姐姐惦念,这皇子不过四个多月。”
“哦——”杜密轻声叹了口气,依旧温和道:“想必骊妹妹由陛下陪着,小皇子一时高兴长得自是快些。想当初,嫔妾怀皇长子之时,陛下不在魏宫——”
杜密说这话的时候,忽地看见皇帝的面色沉了下来,便住了口。今时,自己一时多说了。
等杜密走后,慕容瑾的心开始忐忑起来,到底是自己心虚,并不敢看向拓跋嗣的面庞。
二人一时沉默起来。
片刻,拓跋嗣扶住她,眼神里似有一抹安慰,一番玩笑:“瑾儿,今时你确实胖了不少。朕养你太好,希望这腹中孩儿长得好,却又不得不眼瞧着你身体臃肿起来啊。”
闻言,慕容瑾的心方才轻松起来。
须臾,拓跋嗣着人小心侍奉骊贵人,自己别了慕容瑾,去忙自己的政务。
慕容瑾本来以为这事自不会再有人提及,过几日,竟是那姚贵嫔再次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