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镇恶正不再府邸,而是在军营。只有文良几人迎了出来。
结果那安西将军说了:“今日,我就是来府上逛一逛,本世子很闷,想看看美景。你们都不要跟着。”
一干侍卫和将军只好远远跟着,那刘义真转了会忍不住转头问道:“你是征虏将军府邸的吗?”
“回将军,属下是将军府的文良。”
那刘义真一副不在乎的模样,直接就问:“那请问,你们夫人和小姐在哪里?怎么没见她们出来迎接本将军。”
那文良正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将军来府中,没有将军特别交代,夫人从来不出来迎接陪同。当然这世子小,难免不按常理出牌。犹豫说道:“素来我们夫人和小姐深居不出、不谙军务。”
那刘义真有丝迟疑,如此贸然唤人前来似是有些不妥,想了会,仍旧是趾高气扬:“本将军说了,此次而来纯为散心,不谈军务。”
“这?若是将军有交代,属下这便去唤他们前来。”
正此时,那边院子拱门处,正有一个红衣小丫头快活着往这赶来。
那文良抬头见竟是那小姐落儿。便如实相告。
那刘义真喜出望外,竟然吩咐道:“你们不要陪我了。今日午时我要在将军府用午膳。”
说完,并不顾及文良诸人,径直走过去。
那洛儿不过是个八岁的孩童,哪里会有更多心思。正在那踮着脚要够那树上的红叶,够不着,就让那丫头够。
那丫头没够着的红叶,却被那刘义真一伸手够着了。
落儿没搞清楚状况,便听有个男孩子的声音传来:“落儿小姐,怎么能让丫头代劳呢。”
说着伸手将那红叶递给了矮小的落儿。
两人瞪眼看向对方,似是都有些不待见对方。
那落儿算是五官精致小巧,然而全是孩童的稚气和可爱,那刘义真在京城见过的多是模样出挑、姿色都长开的女子,年纪小的也不过是那郡主,不过小他们一岁。
故而看了眼前的小娃娃,有些失望。他以为这丫头至少应该和司马茂英一般才能娶回去。好生郁闷。
那落儿也不喜欢他。哪里蹦出来的顽劣少年,竟然敢用这口气?她落儿为家中独女,一直是娇生惯养,又不出府,故而很少把别人放进眼里。
那落儿气呼呼的模样,小嘴撅了老高:“管你什么事!你哪里来的?”
这刘义真没料到小丫头长得不出众,还脾气很大。一丝讥笑,生气道:“这么丑的丫头,也就是在这征虏将军府上嚣张吧!”
落儿自小都听夸赞的话,没料这人怎么说出一番相反的话。
“你胡说,大家都夸落儿长得美。你才丑,还很坏。”
说完,转身看见那不远处的娘亲走了过来。就朝着慕容瑾跑过去,边跑边喊:“娘亲,那人很坏。”
慕容瑾牵了女儿的手,才平静地看向那小小少年,一副自负的模样。知道来者不善。
那文良赶紧上前悄声耳语道:“夫人,这位是那二世子安西将军刘义真。时年十二。”
慕容瑾这才晓得原来安西将军竟是个孩子,个子比穷苦孩子要高不少,却是个顽劣少年。她素对刘裕痛恨,今番她的儿子也不会喜欢。
于是紧走了几步,只是淡淡道:“见过安西将军。刚刚小女若有得罪处还望将军包涵。本夫人不便多打扰,告辞!”
那刘义真此刻是在纳闷:这母亲长得如此貌美,这女儿却是不大出挑。想起那王镇恶长得是比年轻公子逊色不少。这也难怪。
只是这王夫人说了一番在理的话,如今他想再和那美人多说几句,恐怕不合规矩。便只好作罢。
须臾,这王镇恶听到了消息,忙完军务不得不赶了回来。
众将军一边候着,小少年却是一派威严。
然终归是少年,又素来不接触军务。王镇恶禀明什么他也不知,只听着,等大家说完了,他只说了一句:“关中素来要地,众将自当团结一起,勉励守地。”
说罢,自顾起身出门,到底仍旧是个玩性小儿。
安西将军刘义真来了。王镇恶与下属的处境越发不济,先是总兵权在安西将军手中,这本没什么可非议,却是手上能直接调动的兵马太少,自己做了这个安西将军的司马,不过是个无实权挂名。
而与此同时,宋王却给了沈田子一万多人可调配兵马。
如此处境,不少与王镇恶出生入死的将军多有为他抱不平。然而即便众下将觉得对他不公,然而自己面子上也要撑过去,断不许军中有妄言。
王家众兄弟更是不服。先前的王康却是个将才,但胆量却是不小。
那夜,兄弟二人在书房说到很晚,竟是一则要事。
“大哥,为今之计,若还是坐以待毙,早晚这刘公怕要完全夺了我们的兵权,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因为祖父之名。可如今的关中,若是没了祖父之威名,能如此安顿守平么?早就乱成一团。”
越说越激愤。王镇恶一边默默听着,并不肯多言。
这一点王镇恶知晓,若不是以祖父之名,关中得多打几次仗。
他愁得是今夏国赫连勃勃已经觊觎到关中这片土,夏国主早已厉兵秣马、屯兵渭水之边。此时本应积极备防,却苦于手上军力太少,那沈田子又不肯整合兵力,全面备敌。却仍以主公先安顿关中内务才行。
那王康竟是心下一横,说了句大话:“兄长在上,小弟有一言。今时关中离南晋甚远,今番被他们如此排挤和怀疑,不若我们就将这名坐实,杀了那沈田子,夺了刘义真的权。若是那刘裕识相还做他的安西将军,若是还如此,那我们自树一帜。素闻将相王侯宁有种乎?这关中,我们取定了。”
那王镇恶抬眼瞧着王康,半天似有不解。这王康看着极其本分之人,今日却是慷慨激昂,让他有些错觉。
半天才道:“贤弟诳语了。如此,我们正中下怀。不过你所说之担忧倒是千真万确,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与他冲突。”
王镇恶知道当初自己杀了那沈渊之,那沈田子记恨至今,如今北伐战功,他却处处争辩,又在主公面前一番诽谤。若言他刘裕没有此意,别人再怎么也不敢如此嚣张。王镇恶已经觉出刘裕之防心和猜忌。
且不说自己没有反叛之心理,就是有也不敢仓促为之。
没料到王康却是不悦:“兄长今时不决断,那么王康便要就此告别。我想将原来的八百甲士带走,兄长可以戍守为名支了我去。他日若有事,王康必会全力支持兄长。”
“你这是何意?”
“小弟不想做困兽之举。因为已经尝过一次滋味,断不想有第二次。至于夏国大军在畔,兄长还是早做计议。”那王康萌生退意。
王康走后,年关将近,几日来王镇恶也常思虑他说的话,故而话语越发稀少。慕容瑾早有觉察,这日便在午休之时,来到榻前一番细语低言。
“将军近日一直忧思不断,妾身已经猜出个一二。”
王镇恶不料她果真有所知晓,半躺在榻上的身子微微转向外侧,笑言:“哦,瑾儿的一二说出来无妨,不知夫人有何见解?”
那慕容瑾回头遣了丫头,一番后,才低了声音道:“将军不被信任反遭压制,不受重用反受猜忌耻辱。夫君的心头是不是有了不满和反抗,只是有所顾虑。”
闻言,那王镇恶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扫过慕容瑾。噌时起身,双手攥住她的双肩,眼神里有丝不解和恼意:“夫人听了些什么?”
那慕容瑾却是笑了,将那手给推开。“我自己猜的,那日我在书房隔壁为你烹茶,凑巧听见你兄弟那番话。”
“夫人只当他说胡话便是。”
“他自是胡话。将军内心清明便好。瑾儿此生其实并不想有多大出息,只想和你安然一世。既然北伐之战,将军也算实现了旧时心愿,不若暂且将功名放手不管。我们只做一对好夫妻,好父母。”
王镇恶本结了霜的眸子似是一下子亮了。似是豁然开朗:“瑾儿说得极对,我竟不如你豁然。人生苦短,譬若朝露,不如人生快意。等过阵子,我和你一同归隐可好?”
说着竟是哈哈大笑,半真半假的玩笑。
“将军,此生瑾儿都会陪在你身边!”
好生感动。他曾经是一介假江湖,如今看来这仕途做得十分不舒心,甚或还有掉头的危险,实在是为那些虚名累身很不值。
慕容瑾一提,竟是怀念起从前的日子。若是隐退,此生和夫人过些寄情山水的日子,好不妙哉。
此时,王镇恶面露邪肆:“甚好啊。如此我就盼着与夫人这一天的神仙眷侣。”
年后,刘裕再次动了九锡的念头,向皇帝索要九锡。
表面上九锡意味着至高无上的荣尊。历来有皇帝赐予九锡之一给功臣,一般皇帝试探给,但是臣子避之不及。然索受九锡全者,前朝只有篡权的王莽、曹操、司马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