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瑾儿不稀罕什么高贵身份,既是你说爱我,便只能爱我一人,于此,你做得到么?”她偏着脑袋,飘给他一个眼风,像极了曾经的公主。
这个瑾儿果然霸道的很。
她不晓得让一个帝王独爱一人比寻求一份隆宠还要艰难。
此时的拓跋嗣,却是感性冲动的,再次见到慕容瑾,他忽然觉得此生真的仍最爱她一人,无人可以替代,竟是将他后宫里的浓情蜜意、花团锦簇悉数忘掉。
他望着她的俏脸,不由地亲了她一下,笑道:“我答应。只爱你瑾儿一人。”
原来,帝王总可以轻许诺言。
拓跋嗣也曾许过姚蓉这样的诺言。那时候,刚刚嫁入魏宫的姚蓉思念故国,拓跋嗣为她高兴做过不少包容之事。至于这般的语言也都为了哄那人开心。
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已将慕容瑾放在心底尘封,此生也许并不能再见她。他为她空置皇后的位置,也算对得起自己曾经的许诺。
当一个皇帝爱上另一个女人或是宠爱新的女人,那么,后宫里总会再多一些伤心人。然而于皇帝,这负心薄幸是不能说的,但委实就是负心薄幸。
于此,慕容瑾心满意足了。他们彼此相拥,一场极致欢爱让彼此筋疲力尽。渐渐,二人进入梦乡。
拂晓之时,慕容瑾在他的怀中醒来。他早就醒了,此时正裸了半个臂膀揽住她,看着她的睡颜,她的秀发散乱铺了一枕,柔软韧泽。一切仿佛不真切起来。
拓跋嗣忽然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虚幻的境地里,这里令人迷醉,更不是那魏宫。
魏宫里有森严的等级,隔着繁琐的君臣之礼,还有数不尽的心思猜测,每一句话他要说的三思,因为君无戏言。
拓跋嗣忽然贪恋起此刻,没有江山社稷,没有纷杂的天下形势,也没有后宫一众女人的烦扰,只需要疼爱一个女子,说说由衷的情话,过简单的生活。
慕容瑾醒来,看见他正一阵失神。心里却鬼使神差一般,浮出了坏心思,锦被里伸手给他使劲挠了一下。她却仍是闭着眼,纳闷道:“怎么还不解痒呢?”于此,她又用指甲掐了一下。
那拓跋嗣自是知道她的恶作剧,却喜欢得很。
“你的力气太小,我给你挠如何?”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不痒了。”
“这么说,我下手晚了?”
“嘻嘻,稍晚点。”慕容瑾一边搪塞着,一边露出半个身子,她要寻找外衫。
那侯在外面等候陛下起床更衣的侍女,此时听了个清晰,个个都不敢抬首,甚或大喘气。
清晨的一场欢爱让二人变得有些疲惫,此时二人相拥着,竟是都不愿起床。
外面的侍女候了半日,犹豫着不敢近前。因着陛下此次来此竟是没有带贴身内监,这宫闱之事,又不得旁人近前,里面一应的情形不得而知。
那领头的宫女和内侍面面相觑,听见里面似是有隐约的说话声,便唤了众人进去。离内帐老远地方停了下来。
慕容瑾没想到会有人贸然近来,吓得往里钻了钻。
只见三五个侍女拖着盘子,上面许是供他们穿的衣物,侍女都低着头颅,将那托盘举过头顶,领头的那个宫女说道:“恭祝陛下与骊娘娘恩爱福泽、长乐安康!”
这句话本是陛下沐浴临幸妃嫔之后,要说的一句礼仪。那慕容瑾却觉得感动得很,这里的下人真会说话。
“可否需要奴婢们现在更衣?”侍女们接着问道。
二人本来还想赖一会床,如此一来被他们悉数破坏。
只听拓跋嗣冷冷一句:“退下!”
侍女们这才惶然放下衣物,有序而出。
很快,行宫里的宫人都在传陛下新近宠幸了一个极美的女子,并封了骊贵人,皇帝迷恋骊贵人,常常早睡晚起。
那骊贵人来云中行宫一个月,日日与那皇帝形影不离,一副琴瑟相和、伉俪情深的模样。
慕容瑾对这般的传言倒也不在乎,于外人的眼中这个新贵人倒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是胆大妄为。
正是初春季节,天仍旧有些寒冷。那次,瑾儿与他偶尔出宫逛逛。只是见那街上有风筝在卖,忽然就有了放风筝的念头,似乎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常放风筝一般。
她甚至还问起拓跋嗣:“你说,瑾儿曾经喜欢放风筝么?”
拓跋嗣想了想,自己与她相识的时候,正是夏日,并不是放风筝的日子。于此,那拓跋嗣面上一沉。只道:“偶尔有之。”
拓跋嗣陪她一起行宫西园,放了一下午风筝。她欢天喜地,因为玩得实在是尽兴,面上通红,早春的季节竟是哈出了热气。
拓跋嗣忽然觉得自己与她一起回到初识时刻,然有一刻,他觉得她本不是慕容瑾,而是慕容瑾的影子。因为她过于纯粹,不谙世事,而慕容瑾并不曾是那样的女子。
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如既往满足她即兴而来的想法。为此,已有将军为此谏过言,那拓跋嗣面上很不悦,自是一句话就将臣子给驳了回去。
“朕,自有分寸。不劳将军对朕的后宫操劳。”于此,谁还敢劝皇帝不要耽于那个骊贵人。
慕容瑾收回了风筝,看着那边竟然开了迎春花,忽然叹曰:“要是桃花开了才好。”
拓跋嗣笑曰:“等过几日,便要开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桃园看花可好?”
慕容瑾拍手称快,喜笑颜开道:“好啊。好啊。阿祈,这云中还有什么好玩的么?”
拓跋嗣想了想,终于说道:“朕曾经许你教会你狩猎,过些日子的春狩就要开始。朕带你去好吗?”他终于又开始说朕。
那慕容瑾点了点头,她在想像春狩什么样子。此时,夕阳如血,映照在自己的额头上,慕容瑾抬头被那阳光晃到眼睛,耀得她一时头晕耳鸣。忽然脑海里却浮现了一幕。
那好似是狩猎的情景。画面上有一男子,清俊的面孔,看不清,似是一张冷面。
这画面吓了自己一跳,慕容瑾些许站不稳一般退后一步。拓跋嗣一把揽住她,问道:“瑾儿,怎么了?”
慕容瑾只怔怔立在那,半天说道:“阿祈,我似是看到曾经。狩猎的情景,有一人。是不是你?”
闻言,拓跋嗣眉头微蹙,却又浮出笑容:“瑾儿,别刻意去想过去。有些事到时候便会记起。”
二日,拓跋嗣在御书房唤来为慕容瑾诊治的御医。
“陛下,骊娘娘的脑伤外部看着并不厉害,故而老早就愈好了。至于里面,臣下认为定是有淤血,若要恢复记忆,必要将淤血化净。但是陛下有吩咐过不得用活血化瘀之药。以臣下看,骊娘娘的身子一向体弱,此时并非是孕育皇嗣的机会。故而——”
“放肆!朕的子嗣也许你来决定么?”
那拓跋嗣不过是以骊贵人圣宠在身、化瘀之药有伤子嗣之弊为借口,那御医竟是没有参透。
御医惶恐跪下求饶:“陛下息怒。老臣僭越了。如此,唯有一个法子可以及早化除淤血,那便是针灸。”
且不说在脑中施针有风险,关键是皇帝并不想让慕容瑾恢复记忆。在掌握她的曾经之前,他不允许她恢复记忆。
近来,她偶尔的恍惚片段,似都不是与自己相关。拓跋嗣愈发不想她记起曾经。
“那针灸有风险。朕不许。你且下去吧。”
那御医胆怯地退了出去。
拓跋嗣颓败地往后榻上倚了倚,心中有烦忧。如此拖延她的病情,并不是他的本意。
那身边的宫人不晓得,而高将军却最了解陛下的意思。
于是,高巍悄然寻到那御医一番暗示,御医终于开窍了。
于是过两日向陛下禀报:“娘娘头内的淤血情况基本好了,不需要用药。只不过这记忆没恢复,怕是精神因素所致。或者之前遭遇惊吓或是她自己不肯回想,然于骊娘娘本人来讲,她却全然不知的。”
这个说法,拓跋嗣有些赞同。南燕亡国,自己没有去救她。她都恨着,至于这九年发生的事情也并非都是好事吧。
连着两日慕容瑾都不曾见到拓跋嗣,听闻边地又有军务要事。隐约听说又要调兵又要遣将,驻守渭水之边。
慕容瑾一个人躺在玉台宫的榻上,室内灯光通明。
一人时候,慕容瑾是不肯将灯熄了。近日,一熄灯,她脑海里就有些不清晰的乱象浮出。这些她不敢再和他讲,因为说出来,陛下的面色就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