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儿不信姑姑这般的人。今番,翔儿也是为这事和姑姑相商,今时我便要远离平城,远离嫣儿。姑姑说的对,这样才是对彼此的好。只是嫣儿一向身体弱、心眼小,如今又怀有身孕,还望姑姑念在旧情多多照拂他。”
“你倒是有心,只是她既为嫔妃自不该你惦念的,如今嫣儿怀有子嗣,将来必有依仗,若她安分守己,本宫自会照拂于她。你既有心为她好,便要走得彻底,这魏宫就别来了!”
低头弓着身子的慕容翔闻言身体一颤,似乎这种分别于他是多么残忍一般,然到底慕容翔已不是当时年少,正了正仪容道:“如此多谢娘娘。臣侄此行北去,还望姑姑保重身体!翔儿告辞!”
慕容瑾心里千种思绪,于心自己清楚慕容翔对嫣儿难舍的痴情,于情于理她又向着拓跋嗣,毕竟嫣儿他们的行为对阿祈是为不忠不义,手心手背皆是肉。
这般天大的皇室丑闻自己却是不能揭得,到时候不但慕容翔和嫣儿下场悲惨,于自己和慕容氏族也是不利的。所以只能瞒天过海,只要他慕容翔自此远走便一切恢复平静,自己的这一大心事也便能了结了。
三月后,入秋凉爽起来,慕容嫣产子,表字宣,嫣充华也因为子拓跋宣擢为嫣贵人。
慕容瑾也依照慕容翔的意思,多次去看望他们母子,看上去嫣儿因为这个孩子欢心不少,面上曾经的淡漠似乎也因着宣儿渐渐消失,满目的慈爱,让慕容瑾认定,此生嫣儿的生活便会安稳幸福。
事情来得突然。那日慕容瑾在后庭拿着剪子,正从那几盆灼灼开放的秋菊剪了几朵,然后递给柳青,吩咐道:“记得将这插了那琉璃瓶子里去。”
忽然间侍女秋华惶惶而来,“娘娘——”
慕容瑾见她的模样,嗔责道:“死丫头,何事这般焦急?”秋华忙得凑上前,耳语一番。
慕容瑾手上的剪子“哐当”落于石板上。
原以为再不会有设么差错。却没料到慕容翔再一次而来,这一次却被皇帝抓了个着。
“听闻那校尉是,是嫣贵人远亲,陛下以私会嫔妃的罪名将其关押。嫣贵人也被禁足,别说小皇子不能见了,任何人也不能探视。”
慕容瑾精心打扮了一番,仓皇去了御书房。拓跋嗣正在那忙,慕容瑾堪堪在门口等了一个时辰。
这是慕容瑾第一次在这里等候,哪怕从前失宠的日子,她也从不肯放下自尊去祈求他的召见。今时为了别人,却不得不忍下。
进了书房,拓跋嗣似是扮好了心情,专等慕容瑾。
宽阔高洁的额头缓缓抬起,微蹙了眉,片刻却是绽开温和笑容,下了榻缓步走向立在入堂不远的慕容瑾。
执了她的手道:“爱妃等急了吧。让瑾儿等这么久,朕实在是心疼。不过朕刚才正为朝堂一些事情生气,怕因此连累瑾儿便是不好。”
话里有话,瑾儿如何不知,然也顾不上太多。
慕容瑾巧笑嫣然,“陛下待瑾儿的心,瑾儿如何不知。若是心情郁积,倒不如出去走走闷在书房不好。瑾儿今时就是因为心情不佳,故而来寻了陛下,想让陛下开解一二。”
拓跋嗣心里有些清明,嘴角一抹笑,却是冷淡的很:“瑾儿当晓得何事该说吧。”
到底他的瑾儿还要提及此事,故而拓跋嗣的面上生了不悦。
慕容瑾见状,只得做了低姿态,忙得福了身子道:“请陛下见谅。嫔妾不得不说。昨日陛下禁足了嫣贵人,好歹她是瑾儿的妹妹。听说是因着与故人私下见面获罪。却巧那个故人也曾为瑾儿所识,倒是嫔妾的一个远亲表侄。”
“瑾儿的侄子可是不少。莫非爱妃对他们相会早就熟知?”
慕容瑾来此,便已经料到拓跋嗣会怀疑到这一点。便不慌不忙道:“嫔妾确实见过那慕容翔一面,不过是他出征在外,知道瑾儿这个表姑姑在宫中过来寒暄两句,拉个关系罢了。想来,这次他也是因着嫣儿产下皇子过来探望一番罢了。”
“瑾儿想的这个理由果然是不错。可朕的瑾儿有没有想过,他缘何要探视朕的嫔妃与那孩子?!朕怀疑那孩子——”
他的面上现出了一抹恼恨,慢慢地目光里渐渐染上深入骨髓的寒意。慕容瑾不由地退后两步,身上的寒意让她轻微颤抖。皇帝在怀疑宣儿的身份,如同当年怀疑范儿一般么?
若是连皇子身份都遭疑,慕容嫣和慕容翔的事情便不用申辩了。慕容瑾认为皇帝怀疑宣儿,只是他善疑作祟。
慕容瑾摇头,声音里一丝颤微:“陛下不可!您怎么再次让一个皇子处于被怀疑的处境?!时至今日,回想范儿当初的际遇,嫔妾还伤心不已。”说着已是泪光闪闪。
“够了!拓跋范是朕的六皇子,当初冷落他却因着别的传言,是朕不对!但,今时朕绝不容许朕的血脉有一丝假。”
慕容瑾到底没能忍住,失了素日的温柔:“不过是私下相会,您就怀疑宣儿,你可知被怀疑的皇子的遭遇啊,范儿你数年不闻不问,今时你怎可因着怀疑大人就波及无辜的宣儿!”
拓跋嗣眸里的寒意转化为怒意,到底是被慕容瑾激怒。她素日的温柔今时没了,只剩下嚣张。霍地一步上前,大手着了她的脖颈处,“你果然胆大!朕爱你包容你,可见你是朕惯坏了。我告诉你,慕容嫣的事你甭想求情,朕绝不冤枉了一个!”
说罢,一把推开了慕容瑾。慕容瑾这才坐卧在地板上,咳嗽了起来。拓跋嗣却铁青着脸,负手背立一边,只听皇帝道:“刘和仁,扶了慕容夫人回去。”
刘和仁忙得从内室里跑了出来,连连点头,“奴才遵旨。”
慕容瑾神情惨败,身形疲惫地出了御书房,刘和仁一旁见了,终忍不住叹息道:“娘娘,您这是何必啊。如今那嫣贵人怕是早有把柄在查,别人避之不及,您何苦拿自己的隆宠去触怒龙颜。不但于事无补,怕与您也不利啊。”
慕容瑾心里一怔,只怕皇帝早有了怀疑,如今是有了证据,至于那日说是私下见面,不过为顾及陛下颜面,就怕当日有什么被陛下的人抓了个现行。自己果真糊涂啊。
“多谢刘公公提醒。”想了想又嘱咐道:“陛下龙颜大怒,怕是于身体不好,劳烦刘公公多多劝慰侍奉。本宫这里有串玉石佛珠,算是对您这几年侍奉陛下,照拂本宫的一丝心意。”
刘公公起初不肯,但听娘娘道:“本宫赏给你的,你为何拒接?”
于此,刘公公乐滋滋接了玉佛珠,又对慕容夫人一番感激。
隔两日,慕容瑾一直忐忑听闻着消息,却丝毫没听到进展,至于冷宫慕容嫣,陛下有令谁也不能探视。于此,慕容瑾浑然使不上力气,派出的人打探怕都于事无补,因为自己身边的人只怕是拓跋嗣之人。
却是不期然拓跋嗣会主动来宣华宫。只见他并不见外一般,仿若那日书房之事不曾有过,进来便寻了软榻半躺了下来。“瑾儿——”一声低沉却温柔的呼唤。
慕容瑾见他如此,也不便再为那日事恼着,便凑了前,谨慎道:“瑾儿在。”
榻上的他似乎神情疲惫,素日高洁的额头上微微蹙起了愁纹,慕容瑾忍不住上前为他舒展眉头,揉了揉太阳穴位。边揉边叹息道:“陛下定是国事操劳,有了烦心事才来的这儿。不若说出来,瑾儿为你开解?”
拓跋嗣微转了头,抬眸看向眼前的瑾儿,终于挤出抹笑意:“你的心眼素来不大,朕怎敢让你开解?!”话中有话,却让慕容瑾觉得啼笑皆非。
话毕,拓跋嗣又握了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如此,守着不远处的宫娥,慕容瑾倒有些不好意思,但见陛下的眼神里却不是暧昧,而是难过,于是眼风淡扫,声音柔和:“陛下,您到底怎么了?”
拓跋嗣却又换做一副淡然姿态,似乎前一刻眉峰聚集着忧愁,这一刻又被他骨子里的高旷之气洗涤一空。“朕本来感叹这人心难防,一件件都如此。却又见了你,忽然觉得此生还能有瑾儿,便觉欣慰。”
于此,慕容瑾并不想往愁事上引,面上故作不好意思地笑,问道:“瑾儿到底哪里好,何以称得上陛下这番话?!”
拓跋嗣似有所思:“是啊,你又哪里好呢?”话音一落,看到眼前的瑾儿生出些恼意,倏然笑出来:“果真一有烦心事,来这里寻你的变脸,当真有趣得很。”
慕容瑾斜睨一眼,欲要不理睬起身,却依旧被摁在怀里,拓跋嗣似在自言自语道:“瑾儿不过是美色误我,入心,生牵念,惹情思。”又低了头,说:“上次朕对你发火,你却惦念着朕,让阿祈好生感念。之前的你却少有这样的举动,你都是直接不理朕,让朕卧榻辗转,直到朕不得不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