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回头,男人俊雅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拍卖环节前记得回来,夫人。”
知她不喜欢这种目的性过强的场合,纪辰希也不强留她,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陪在他身边沉闷无聊。
秦安安闻言微微愣了一愣,这才想起,这场晚宴的重点环节就是拍卖世界级的珍品,而拍卖所得的费用,皆会以一定的比例分配给南城所有的孤儿院。
而且,据闻,还有一条特别的项链是由主办方钱老的千金拿出的多年珍藏,其诚意,足以撼动今日赴宴的所有人。
想着,秦安安便也点了点头,问道,“几点?”
“八点半。”
算起来,竟是留了将近两个半小时的时间给商人们寻找机会。
“好。”
秦安安应了一声,语毕,娇小的身影转瞬间便消失在了视线里面。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纪辰希才淡然收回目光去应付身旁搭讪的中年男子,却是看漏,一道银灰色的挺拔身影跟着她快步走了出去。
……
秦安安离开宴会厅后,哪都没去,直接穿过宴会厅的后门,来到了距离不远的小花园。
夜色微凉。
朦胧的月光也像为地面覆上了一层淡淡银霜。
秦安安缓步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面,偶有一阵寒风拂过,仅仅穿着礼服的她身子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想要伸手环在胸前遮挡些许寒风,不想——
一件面料光滑的西装竟是披到了她的身上!
“外面冷,穿上。”
很冷淡的五个字从身后传来,可那声音,却是让秦安安无比熟悉。
她眉眼顿时闪过一道愕然,转过身,对上顾渊那双神色复杂的双眸之时,当下就将她身上的西装外套给撤了下来,随手一扔,往他面前扔了过去。
“顾少的好意小女子担当不起,未免惹的你未婚妻不高兴,还请顾少离我远一些的好。”
说话间,步子已往后退了好几步。
清淡如风的星眸中刻画的尽数是深深的陌生与疏离,那样的眼神,看的顾渊心中抑制不住的一紧。
她变了太多。
变得倔强过头的同时,也变得冷漠无情了许多。
可他却也知道,这一切,也都是因为他的关系。
“我和慕暖没有感情,她高不高兴,与我无关。”
顾渊解释一句,想要将外套再递给她,却见她眼底闪过一道厌恶,生生的顿住了他想要上前的步子。
“顾少和慕小姐有没有感情与我何干?”
懒得去揣测顾渊和她解释这些是出于什么心态,反正对她也不再重要,问了这么一句,顿了顿,才又道,“恕我没功夫和顾少在这边闲聊,失陪。”
“不许走!我有话问你!”
见她说完就作势要走,顾渊俊眉一蹙,伸手就扣住了她柔软纤细的手腕。
明明曾是爱到了骨髓之中的人,可如今这一触碰,却让秦安安只能感觉到一阵不适。
她秀眉顷刻间紧紧拧成了一团,就连声音就冷下来好几分,道,“不许?你凭什么不许?还有,我都快忘了,顾少如今可是最喜欢动手的人。”
她话中有话,顾渊的脸色也一真难堪,可他却没有选择放手。
他知道,她在暗讽他安排人在狱中对她使劲折磨的事。
“那也是你逼我的,顾家有头有脸,经不起这样丢面子,那件事后,顾氏股票急跌百分之二十,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让顾氏重回正轨。”
听她提起,他便也不逃避。
况且他想问她的事,也与当年有关。
秦安安冷脸听着,不再如当初那般急急的想要解释,只是安静无比的看着顾渊。
见她不答,顾渊也不继续纠缠在这个话题,他沉吟许久,才问出了想问的重点,“两年半前,敦煌酒店,到底是真是假?”
问的干脆,简单,利落。
可这些字眼撞入秦安安的耳膜,让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如今问她这些,有何意义?
又为何要问?
当年,他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时过境迁,在她受尽凌辱之后,他再来询问,对他而言又有什么意思?
还是。
他觉得,揭她的伤疤让他能乐趣无穷?
脑海里面闪过无数的想法和猜测,秦安安沉默很久,终于是冷冷的笑出了声音来,反问道,“现在问我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是对你重要?还是对我重要?”
“回答我,这个答案对我很重要。”
顾渊几乎是立马接着她的问题回答。
自从那天在礼服店的一遇,他就一直在等机会问她要一个答案,“回答我,秦安安。”
“顾渊,你会问我,就代表着你还是打从心底就没信任过我,不如我问问你,我们曾经相爱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到最后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我,更是在我入狱之后对我下这么狠毒的手?如此种种,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要我回答你那个荒诞无稽的问题吗!?”
秦安安终是失声控诉。
如果他真的信任她的话,他们之间全然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也不会,在走到今天这步之后,他还来问她,她究竟有没有做过那样不知羞耻的事!
他太高傲,太自负,太容易将自己认定了的结果当成事实。
见她反应如此过激,顾渊只感觉心头一颤,恍然间,也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那什么都不是的丈夫说的都是真的?当年你什么都没有做,是被人设计到酒店的?”
顾渊语气着急,冲动之下,扣住她手腕的大手愈发用力,那般力道,将秦安安握的生疼生疼。
什么都不是的丈夫?
听他这般评价纪辰希,秦安安只觉好笑,想要开口辩解,却在听见接下来的话动弹不得,“他和你说过什么?”
她明明记得,纪辰希和顾渊应该并无交集,就算是有,也仅仅就这么两次——
一次,是在出狱后没多久的餐厅洗手间前,另一次,则是不久前在新中心广场的礼服店里。
莫非……
“那天试礼服时,他说了,他是你第一个男人。”
顾渊说着,红了眼。
和秦安安在一起的多年,他珍爱她,宠溺她,也知道他们必定会迈入婚姻殿堂,便心甘情愿的等她在新婚之夜将她最宝贵的东西交给他。
却不料想,在敦煌酒店的一出彻底的颠覆了他对她的认知,他一直以为那时的她真的为钱将初夜卖给了别的男人,所以盛怒之下,就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未曾给她,在她入狱之后,更是要她在监狱里为自己愚蠢的行为赎罪。
可如今,纪辰希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再难忽视自己的感情。
如果她当年没有卖了自己,那么,他们或许还能重头来过。
慕暖的孩子可以要,但慕暖不留,以顾家在南城的地位和权势,还可以与慕家在这方面进行周旋。
然而这话一出,秦安安却眸色一凝,眼底的嘲讽凝聚的愈加浓烈,有一瞬间,仿佛感觉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的男人一般。
“呵……原来顾少从头到尾爱的都是一张薄膜而已……那慕暖呢?她与你缠绵之时,也当真是个处子之身吗?”
她冷冷的笑,脑海里却悄然涌现无数与顾渊在一起过的幸福片段,如今回忆,竟是这般的让她觉得讽刺。
“安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渊被她的一闷,刻意避开的回答,已然让秦安安听出了答案,“只要你没有做过出卖自己的事,我可以当做两年半前的事情没发生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可以……
重新开始?
云淡风轻的六个字,却让秦安安想说的话如鲠在喉。
她蓦然抬眸,迎向男人投来的深邃目光,那样大度的样子,是不是还要她秦安安对他感恩戴德?
简直可笑!
“重新开始……顾少,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以为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秦安安满目嘲讽,周身弥漫的冷意好像将周围的温度都拉低了好几度。
“你在媒体记者的众目睽睽之下骂我贱/人,甩我耳光,入狱之后收买狱友对我拳脚相向,无法送我母亲最后一程,出狱之后,你更是借我旗下艺人之名用五千万再次将我的人格和自尊踩在脚下,将你与慕暖的婚宴办在我当年出事的酒店里面,种种,你伤害了我那么多,你又哪里来的自信,以为我还爱着你,能原谅你?”
扔下这一席话时,她眼底早已没有对他的眷恋和爱意——
有的,除了恨,就是嘲讽,除了冷淡,就是疏离。
也许,刚出狱时听见他和慕暖结婚心中还会隐隐作痛,可相比起他对她做的这些,实在是微不足道。
“顾渊,你我之间早已什么都没剩下了,就算是有,也仅仅是我对你的仇恨而已……”
落下这么一句话来,她纤瘦娇小的身子已越过他僵硬在原地的身旁,唇角那抹刺目的冷笑,像是在他的心上捅下了最残忍的一刀……
许久,顾渊才转过身去,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默然的盯着她骄傲离去的背影——
你说你对我恨。
诚然。
还不都是因为你还爱着我么?
秦安安……